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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2020-09-24叙事散文清水莲心
记忆里,“荒”一直带着些微的贬义。小时候,跟着妈妈,去看快要收割的麦子,毗邻的一块地上长满了半人高的草。妈妈对我说:“瞧那家人多懒,地都撂荒了。”从此,“荒”便被扔在视线之外,小心翼翼的写字,唯恐被老师写上“一堆荒草”的评语,认认真真的念书
记忆里,“荒”一直带着些微的贬义。小时候,跟着妈妈,去看快要收割的麦子,毗邻的一块地上长满了半人高的草。妈妈对我说:“瞧那家人多懒,地都撂荒了。”
  从此,“荒”便被扔在视线之外,小心翼翼的写字,唯恐被老师写上“一堆荒草”的评语,认认真真的念书,只怕被人背后指点:“荒废了学业”。
  中国是农业大国,我们的祖先世世代代在黄土地上耕种着自己人生的喜怒哀愁,荒芜田园是最不可饶恕的懒惰。陶渊明“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的呼唤里,“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的自嘲里,是一份不肯疏离土地、荒芜心田的坚守与执着。
  一路走来,却忽然开始迷恋这“荒”的境界。因为,多少的美丽都是在“荒芜”里上演。
  杜丽娘灿烂的春心,在荒寂的后园里,寻觅到“生死以之”的归宿,一场春梦,阴阳穿梭,成就了一生幸福的传奇。
  儿时的鲁迅在人迹罕至的百草园里,听蟋蟀奏琴,赏油蛉低唱,在皂荚树下细数光阴的脚步,遐想长长的草里游走的美女蛇的神秘,暂时逃离枯燥乏味的“四书五经”,天性在这一片荒草间自由舒展。
  沈复在荒园里,驰骋想象,心游万仞,获得天真烂漫的童趣。
  荒,阻隔了人的视线,丰富了想象的空间,营造出难以预测的诡异与神秘氛围。
  荒,常常与“野”相伴而生。
  喝着灞水长大,却从来没能看清她的容颜。成长的岁月里,也曾一次次试图走近那河滩,,一窥它的庐山真面目,却被“野河滩危险”的警告吓住,好奇的目光也被限制在那一滩的乱石和滚滚西去的河面上。
  有一天,滔滔的河水蜕化成浅浅的细流蜿蜒在宽阔的河床上,那些被封存的“荒”与“野”,终于撩开了神秘的面纱。大片野生的芦苇在清流里顾盼生姿,美丽的水鸟在纤细的芦杆上悠然摆荡,“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的歌声便是从这一片“荒”与“野”里唱出来的么?只有这片原始纯真的水域才能滋生那样坦白率真的表白吧?
  而在大山深处艰难行走时,我被那种原始的不受约束的野性与张扬彻彻底底征服了。那些高高矮矮的树木花草,泼辣率性,无比酣畅地迸发生命的激情,没有羞怯,只有畅快的释放与展示。那时那地,人是个真正的过客,只有旁观的权利,无缘参与到那场浩大的生命盛会中去。
  也许,正是很少人的涉足,一切的生物便可不受任何约束地恣肆生长。蔓草可以一路浩浩荡荡将触角伸向天涯,蒿草尽可以你争我抢争夺最佳生长空间,而那些低矮的小花小草,则心满意足地蜷缩在瘠薄的角落,在狭小的天地里演绎着属于自己的精彩。这些自然生长的草木,既有凌厉逼人的气势,又有温暖醉人的和谐。
  “荒”的珍贵之处,在于它能容许一切生命以最自然本真的状态生长,那种未经雕琢的纯真是生命中的大美。
  “荒”变得尤为珍贵,是因为现在的风景草木,充斥着一种整饬与千篇一律,无一例外地烙上了人的审美印记。
  就在我庆幸终于找到了可以容纳“荒”与“野”的空间之时,却在不久以后就永远地失去了这片纯真的诗意。被岁月任性冲刷出的堤坝与河道,在大型机械的干预下,规规矩矩地横亘在那里,杂乱丛生的荒草,那些曾经在《诗经》里留下倩影的草儿,被修剪得整整齐齐的进口草坪代替。这河道,顺着人指引的方向温驯地流向可以感知的前方,彻底失去了如烈马般奔腾不息的野性,被同化为无数人工河中的一条。
  深深的失落纠缠成郁结的心事,沉重地笼在心头。
  同样失落的,又何止我呢?秦岭沿线的环山路上,每到周末,车如流水。困居都市的人们,奔着山林里的那片“野”与“荒”而来。那些曾生长在田间地头不起眼的小草,也成了令人惊喜的罕见风景。
  遇到一位依山而长的女子,在初冬午后温暖的阳光里,静静低头做着针线。我问起她背后的这座山的名字,她说,这山没有名字,是一座荒山,我在这里长大,一直叫它“山”。说话时,眼神淡定,面容平静满足。
  忽然开始嫉妒她的富有,不需要特意为这座山命名,这座山就是他们的,他们拥有满山的荒草疏林,拥有满坡的纯真与烂漫,他们的生命状态也最趋近于本真,难怪他们会如此沉静与满足。
  从此,反反复复地做着同一场梦:一生一世,拥有一园承载无边诗意的“荒”与“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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