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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村里来了要饭的

2023-06-27抒情散文杨庆民
七十年代的豫东农村,还没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到处是一穷二白,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平时风调雨顺,没病没灾的时候还好点,万一遇上个天灾人祸,对于有些本来就穷得叮当响的家庭,日……

七十年代的豫东农村,还没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到处是一穷二白,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swQ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平时风调雨顺,没病没灾的时候还好点,万一遇上个天灾人祸,对于有些本来就穷得叮当响的家庭,日子就不一定能熬得过去。实在没办法了,就只剩下逃荒要饭一条路。swQ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春夏之交,也是粮食青黄不接的时候,村子里隔三差五的就有外地要饭的光顾。swQ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这些要饭的一般都是外地人。为了脸面,他们通常都不在自己家乡附近的村子要饭,而是要跑出去几十上百里地,找一个没有亲戚熟人的地方要。swQ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他们以中老年人居多,穿得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脸上汗水混着泥土,一道一道的。一双破布鞋张着嘴,能露出四五个脚趾头。一手掂着根要饭棍,一手端着个破饭碗,有的还㧟着篮子,背上背着个布口袋,开始在村里挨家挨户要饭。swQ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通常都是孩子们先发现的,他们对村里来了陌生人既好奇又敏感。只要一看到要饭的,就像看到了西洋景一样,在路上边喊边跑,给村里人通风报信:“要饭的来了,要饭的来了”。swQ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孩子呼啦啦就跑出来一群,他们跟着要饭的看热闹。这些要饭的整天价风餐露宿的,身上衣服多日不换洗,散发着一股怪味,惹得苍蝇在他们头上身上飞来飞去,但是孩子一点也不介意。swQ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其实村里孩子的穿着比要饭的也好不到哪去,也是补丁摞补丁的,只是没有破洞露缝,稍微干净一些。所以,一个要饭的后面跟着一群孩子,看起来倒像是武侠小说里的丐帮了 。swQ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村里很多家庭的院墙都不高,二三尺高的土墙,因下雨冲开的豁口被玉米桔杆挡着。有的有个栅栏门,有的连外门也没有,这些也仅仅是挡挡猪羊,要饭的隔墙就能看到院子里的情况。swQ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如果看到院子里有人,或者屋子的门是开着的,他们就会停下来站在院子门口,朝着院子里乞讨。swQ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有的要饭的只会说一些简单的讨饭话,直来直去:“大婶大娘,行行好吧,要饭的来了,给口饭吃吧。”swQ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大多数要饭的还会编一些顺口溜:“瞅一瞅,看一看,这里来了个穷要饭。”swQ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见没动静就接着唱:“大娘好,大爷善,可怜可怜俺这个穷光蛋。”swQ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孩子们喜欢听他们唱,只要一见停了,马上就嚷嚷:“再来一段。”swQ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给口馍,给口汤,祝恁长寿又健康。”swQ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在院里或者屋里忙活的大人一般看到了以后,也不等要饭的接着往下唱,赶紧放下手中的活计,到馍筐子里去找窝窝头或着红薯,家里的孩子会抢着给要饭的送过去。swQ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要饭的见有人来给送饭了,急忙用胳膊夹住棍子,腾出双手去接,嘴巴里千恩万谢。然后就去下一家,孩子们绕前跑后的跟着。swQ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村里也有几家条件稍微好些的,高高的院墙,大大的门楼。走近这些家门口的时候,孩子就会给要饭的支招:“这家人拽,有好面馍,多唱会。”swQ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然后有的孩子就会跑上前去,替要饭的去晃门上的门搭吊。一遍晃一边隔着门缝朝里面喊:“要饭的来了。”swQ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要饭的在孩子去晃门搭吊的时候就开始唱,大多是奉承的话。比如: “这家门楼有点高,金银财宝少不了,多发慈悲多行善,求恁赏给一口饭。”swQ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这时就能听到院子里有孩子扑扑腾腾跑过来了,隔着门缝看看外面的情况,然后又扑扑腾腾跑回屋里告诉大人。大人都是爱面子的,其实早听到院子外面的声音了,于是就把馍给孩子。孩子再折转头跑回外门,拉开门拴,开半扇门,把馍递给要饭的。一般都是玉蜀黍面馍、杂面馍,运气好的时候还会有花里胡卷子、好面卷子,让旁边的孩子看着都眼馋。swQ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要饭的感激不尽,接过馍以后准备再唱几段。这时候,跟在孩子后面的大人会赶紧拦住,说人家要个饭不容易,能省点力气就省点力气吧。swQ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要饭的继续上路,跟着看要饭的孩子队伍也在逐渐壮大。孩子们刚开始还有点认生,现在觉着和要饭的已经是熟人了,就在前面做向导。一边走一边介绍说这家人都下地了,没人,不用要;那家是五保户,没东西吃;这家条件好,肯定有馍吃;那家经常喝面条,肯定能要着。swQ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还有的孩子在给要饭的统计数据,算着还有几家没有要,还有哪个胡同没跑到,成了要饭的活地图。swQ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一般的家里都会给一些窝窝头、红薯,平时自己家吃的啥饭,也给要饭的吃啥饭。赶上早上或者中午饭时了,也会给要饭的舀碗汤或者面条 。swQ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并不是在每家要饭都那么顺利,也有的家里不喜欢要饭的,听到外面有声音了装作听不见。要饭的在外面唱一段以后,就停下来等等,如果没有动静,就接着再唱一段。一般唱过两三段之后,见院子里还是没人搭腔,要饭的就开始离开。swQ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毕竟各家有各家的难处,这种情况要饭的也见的多了,他们也能理解,所以看起来并没有多大失望,倒是孩子们脸上充满了沮丧。swQ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要饭的在村子里转完的时候,背上的布口袋里又多了一些食物。孩子们到了村头,就不再跟着要饭的跑了。目送要饭的出了村子,也就各自回家了。swQ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在回家的路上有的还在学要饭的唱顺口溜:swQ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打竹板,响连环,要饭的到了恁门前。”swQ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又有馍,又有汤,大娘嘞饭就是香。”swQ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有的在唱平时自己熟悉的歌谣:swQ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焦裕禄,打电话,问恁农村吃勒啥?”swQ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红薯干,红薯馍,离了红薯不能活。”swQ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孩子回到家,就一头扎到灶火房里。不大一会,掂个碗出来了,又从家里茅房的栅栏上抽一根花柴当要饭棍,弯着个腰,仰着个头,告诉娘:“我长大也要当要饭的。”气嘞他爹张口就骂:“谁家没有个搉住手的时候啊,你个王八羔子,好啥不学,学要饭的。”说着说着,一弓腰,就去脱鞋。孩子一看不好,撒腿就跑。呼啸的鞋子从他身边飞过,正砸在旁边的母猪头上。老母猪受到惊吓,“嗷嗷”一声,比他窜的还快。swQ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其实当时村里人的日子也不比要饭的好过多少,也都有上顿不接下顿的时候,左邻右舍之间因为断顿互相借粮也不是啥稀罕事。村里解放前“水旱蝗汤”的大灾年也曾饿死过人。即使建国后,三年自然灾害时期也有吃不上饭到外地去逃荒的。所以对要饭的特别能理解。swQ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村里的孩子长大以后要到外地求学,大叔大婶大爷大娘送行的时候,大婶给孩子打趣:“侄子出息了,到大城市了。以后要是婶子要饭要到你家门口,别装着不认识啊。”旁边的大娘接茬说:“听说大城市的人爱干净,进屋都要脱鞋,不用让俺进屋,到门口给口水喝都中了。”swQ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孩子听得心酸,泪眼婆娑,语带哽咽,忙不迭得说:“哪能呢,不会,不会……”swQ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从村里走出去在城市工作的孩子,每次回老家,娘都会再三叮嘱:swQ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不论以后哪个亲戚邻居到城里办事拐到家门口了,都要热情招待。”swQ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庄稼人饭量大,一般都拐二碗,一定要多做饭,用大碗盛,宁可剩下,也不能不够。”swQ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咱老家人脸皮薄,但是有志气。你要是有一次看不起人家,以后人家要饭都会隔着你的门。”swQ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这些孩子一般都会谨记娘的话。也许他们所在的城市,很多老家人一辈子都跑不到。也许他们的家,很多老家人一辈子都没机会去。但是他们会一直在家里的厨房里留着几个大碗。等着老家的人来了,让他们好好吃一顿饱饭。swQ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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