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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五典坡》:一种凄凉,一种欢喜

2020-09-24抒情散文何也
小时候,村里有个高姓老先生,不识字,记性好,能讲好多故事,最拿手的是《征西》、《征东》。听大人说,那都是他小时候一年一年去关中赶场时听来的。记忆深的有,他张口“话说”,闭口“话说”,很是新奇。每到最后,还来个“请听下回分解”。而这个下回,就



小时候,村里有个高姓老先生,不识字,记性好,能讲好多故事,最拿手的是《征西》、《征东》。听大人说,那都是他小时候一年一年去关中赶场时听来的。记忆深的有,他张口“话说”,闭口“话说”,很是新奇。每到最后,还来个“请听下回分解”。而这个下回,就不知猴年马月了。这样的说讲,虽然书面化,但对于当时清平的乡野,已经是一种富裕的享受了。

从那里,我第一次听到了薛平贵,听到了王宝钏,也听到了《三击掌》、《探窑》。还有《大登殿》。历史就这样在一遍又一遍的民间演义中薪火相传。

秦腔《五典坡》,全本也叫《王宝钏》。喜欢或者熟悉它,应该是在戏曲演唱开禁之后了。先有收音机里的点播,后有满街灌制的磁带,最后才是亲历名家肖玉玲、刘毓中前辈的演唱。秦腔中,王宝钏是当然的主角,只不过已由当年的红鬃烈马沦为苦守寒窑的贫妇。十八年,含辛茹苦,宠辱不惊。唯有土坡依旧,寒窑依旧。

十八年里,身处凄凉之中的王宝钏,因着岁月的流转,于人于事都有了一种异样的柔和。她,摘挖野菜,枯守青灯。这个在生死善恶的边缘上安身的人,明白如履薄冰的小心。但却绝不苟且。绝不哀怨。

她在等。和那一眼相依为命的寒窑,无望地等待。

一个寒字,让人更觉凄凉。那不是传统的深宅大院里的悠悠光阴,也缺少一种可以逍遥的深意。寒窑,一眼西地村野惯常见到的破土窑。那是穴居时代的洞穴,外面的车马凌乱是听不见的,看不到的。世界离她很远,远不及菜篮里的一把荠菜亲近。苏杭人家的女子喜欢门前小立,西地的女子也爱倚门遥望。而那一眼的空寂,绝非“门中露翠佃”的诗意可比。

十八年的风尘,让昔日的红鬃烈马早已变成“头上缺少帕儿苫,身上穿的补丁衫。腰系罗裙少半片,足登绣鞋露趾尖”的贫妇。

但是,窑洞里自有一腔生命,就像门前的枯树,只要在那里,就使人安心。

郭明霞演过,窦凤琴演过,但还是喜欢肖玉玲演的王宝钏。一手一足中,一衣一袖间,那个被岁月打磨的更为粗疏的女人呼之欲出。她的沧桑,她的凄凉,还有她的坚守,她的欢喜,就像那清水映照的颜容,白净而清冽,洁爽而温润。但却是行云流水,自在洒然。

每每看到这里,就会眼睛发涩。十八年,一如烟花短暂。而人世间的凄凉与喜悦,全在这一来一往中迷失,复得。

地域意义的寒窑,已经化作一条分水岭。从此,王宝钏就有了一种金童玉女般的清洁与高贵。

一部《征东》,繁杂而坚实,史书里的人物因着不断的演义、传奇而鲜活起来。经过《三击掌》、《别窑》、《探窑》、《赶坡》、《大登殿》,苦命的王宝钏在丈夫登基之际,也终成一代皇后。真可谓苦尽甘来。这是一个传统的大结局,符合美满、团圆的中国式叙述语境。

但贯穿全剧的仍然是悲切的儿女苦情。十八年守节,换回的只是烟花般的瞬间辉煌。还有王宝钏的父亲,一个曾经与女儿三击掌断绝了父女关系的老糊涂,居然也封了个一官半职。一荣俱荣。倒是可惜了王宝钏,仅仅做了十八天皇后,就死了。十八年与十八天,又一个宿命般的轮回。

值吗?

在王宝钏看来,值。要不,她何必非死死相守?在当下,她是傻。十八年夫妻相见,还要相疑相探。可谓煞费苦心。

但夫妇有别,是因为爱惜,所以相敬。五典坡,一条人间的迢迢银河,相隔了苦命的牛郎与织女。期间纵因衣食艰难,但也可以是慷慨雄壮的。就像寒窑前夫妻二人的欲擒故纵,一个刚强,一个烈性。而因为这种平正的情感,许多惊天动地的大事竟也平淡如五典坡上的寒窑。
由喜而悲,而喜,再而悲,只因为人世的一种自然回转之好。春生夏长,秋收冬藏,都是好字眼。十八年更像一季的轮回,花开花落,节节都开。浩劫也好,命定也罢,所谓的“劫”,也因着时光的转换,而变成了“节”。节简,守节,持节。

这也许就是《五典坡》备受民间喜爱的缘由吧!据说有好事者,在《大登殿》之后,又撰写排演了薛仁贵之子薛丁山征东的故事,就像瓦岗寨一样让人回肠荡气,但那是另一出戏,与王宝钏无关,与寒窑无关。所以,喜爱者也寥寥无几。
[ 本帖最后由 何也 于 2011-5-27 16:16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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