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愁是一枚尖尖的柿子

那日，和友人漫步郊塬旷野，无拘无束的心在蓝天白云下诗意奔放，我们哼小曲，唱信天游，沐冬日暖阳，观乡村新貌，瞭望赤裸的田野，纵目逶迤的远山，好不自在。c6u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忽然，在一处路拐畔，一树红艳艳的柿子高悬头上，映着我们。停步，抬头，唏嘘。看几只雀扑扇着翅膀，盘旋着飞走。柿子勾的人嘴馋！于是找来干枝，上到离树近的土坎上，用干枝勾住柿枝，伸手摘到了几个。我们分享吃到了软软的甜甜的凉凉的柿子。也是，在这塬上瞎逛了小半天，有点渴有点饿有点热，吃柿子，正好。随后，在村口一农家小洋楼前，我们不知怎么又停下了脚步。主人正在院墙外下软柿，见我们几个远道而来，热情的招呼。c6u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现在农村生活都好了，没人稀罕柿子。这一树一树的，都没人下。我们总忘不了儿时的那个味，下些，闲了吃个，算是念想。你们是城里的吧，兴许稀罕，来尝尝。”一位大爷笑呵呵地说。c6u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现在霜杀了，加上风吹日晒，甜的很甜的很。”大妈附和着，随手递过来。c6u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我们“哦哦”着，忙说刚在路边都吃过了，谢谢，但厚道的主人已递到面前。热情难却，顺手接过。嘴角再一次噙满甜柔，回味悠悠……c6u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我们报善良的大爷大妈以美好的祝愿，嘻哈着返程。回来，我心情久久不能平静，继续想象“野鸟相呼柿子红”的图景，咂吧着嘴角的柿香，恍惚回到了童稚时光。c6u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那是上世纪七十年代，柿子是很重要的辅食，谁家要是有棵大柿子树把人眼馋的。好在故乡的沟沟壑壑梁梁卯卯，都长柿子树，柿子也就成了大众的甜点。柿子有多种吃法，像暖甜柿、烘软柿、做柿饼、晒柿干、晒柿皮、烙柿馍、蒸柿糕等。柿树的种类也很多，像尖顶柿、牛心柿、火烧柿、火罐柿、饼饼柿、四方柿、锅板柿等，这每一种，都是美味，尖顶树最多，也是吃得最多的，其次是牛心（也叫大尖顶）。c6u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儿时，肚子总饿，我们就找柿开刀。关于吃柿子的记忆，应从孟夏开始。这时柿子已由“小蜗牛”长成了“小青蛙”，我们蹲在树下，大猴顶小猴的爬上去，摘一袋绿柿，哧溜下来，也不顾把肚皮磨出了血，就直奔秧田。在绿油油的秧田边踅来踅去，选好“秘密据点”，用手挖下去，捞出臭泥，约摸能放一只脚时，掏出柿子，一枚一枚摁进泥坑里，一手急忙把刚才挖的泥覆上抹平，暖柿工作就算完成。等够一对时，再次溜到“据点”，挖出，洗净，就可以吃到不涩嘴的“美食”了。c6u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等到夏将尽，秋天到，正是“稻熟鱼肥柿子黄”之际，我们偷偷的将柿子摘下，拿回家煨在锅洞的热灰里，等听到“啵——啵啵——”的声音后，过一会再取出，剥掉烧黑的皮，就可以吃到不涩又甜的烧柿，很解馋解饥，但不能急，小心烫嘴。而更多时候，是在放学，我们约上伙伴，挎上竹笼，拿上长杆，杆子需一头破口（方便夹细的树枝），一头坠一个长布袋（方便舀软柿）。我们无限兴奋的跑到树下，东张西望，发现树叶间匿的软柿后，举起杆子，小心翼翼的舀（网）下来 ，舀不住时，只好连枝带叶的夹下来。通常我们是先吃，用指甲轻轻掐破柿尖，挑起薄皮，轻拽下剥，当一圈柿皮剥完的时候，一个红颜玉润的软柿就光溜溜的呈现眼前，嘴角不由流出了涎水，赶紧大吃一口，那个味，有什么佳肴能比过呢？！有时运气好，软柿多，可以放开吃饱。但有时遇到半软柿，掰开吃时甜甜的，吃着吃着就涩嘴了，等吃完一个，嘴就像被猪油勍住一样，半天不灵活。而往往我们要跑三五个大树，才能解决好口馋。等到笼里排起了柿子队伍时，我们择其一二再细品，而最美的是要留下的，然后凯旋，回家向大人炫耀并献上。你想，那是何等快乐！我们两人一组，肩上搭着竹竿，手里提着软柿，笑语喧哗，穿过田野的包谷林，迈上回村的大道。此时，太阳已缓缓西沉，云霞绮丽，个大的星已挂中天，渐渐，那月似乎正要从东山顶上跳跃而出，很有“晓连星影出，晚带日光悬”的诗意，不过，那时我们是感觉不出的，只是十分快活。c6u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舀软柿活动，我们娃娃要持续到深秋，直到“林红柿子繁”，山上的红叶映衬着沟岔的红柿。这时，柿树的叶已慢慢落完，满树的红灯笼实在喜煞眼睛，但要在百红千红中瞅出一个软红，就非常不容易。往往，我们要不停的仰头，不停的在树下绕来绕去的仰看，直至脖颈酸困。好不容易发现一个，刚要舀，杆子一撞，“啪”的从树上坠下，地面就开了个天然的柿花，有时，溅到鞋面、裤管上，就印了红；有时，躲闪不及，竟打在脸上嘴角——那当然可以顺便舔舔甜味了——衣服上就粘的花花朵朵。是不能上树摘或夹硬柿子的，一旦主人发现，要被训骂的。但舀软柿，可以正大光明，至于连带夹下硬柿子，那没关系的。c6u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那时，苦是苦，饿是饿，但心情是无上快乐的，因为我们总在各种劳动中体验，在体验中收获——就是找吃的。c6u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后来，父亲看我们几个碎娃这么爱吃柿子，就在门前自留地边栽了一棵牛心柿子，也就是大尖顶。我于是一放学回来就给浇水，盼望长大。但记忆中不幸的是这棵柿树有一年结实太累，竟在一夜暴风雨中被刮折了，从此就枯缩下去。再后来，我长大了，念念不忘牛心，常常惋惜。忽一日，场边地里长出了一棵软杂树（可以嫁接柿树的树），我不胜喜欢。于是，小心的保护着。等及稍大，央浼会农技的叔父嫁接成柿树，且必须是牛心。叔父很作难，说没有牛心树嫩枝，无法“热粘皮”；于是，我又央浼父亲到村子里去借，借到后火速转回，火速交给叔父，叔父火速进行“热粘皮”……时过多年，这棵印有父亲、叔父记忆的亲情树，还健硕的长在院边，年年结实多多，但父亲、叔父早已永远的离开了……每当回老家看到柿树，思亲的意绪就漫溢眼前……树在人不在呀……c6u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一晃，我也年过半辈，离开故乡在异地谋生存，也已十余年。但无论在哪儿，每当看到柿树，每次吃到柿子，亲人的面孔就浮现眼前，儿时吃柿子的诸多趣事，故乡的山山水水，就历历在目。c6u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哦，柿子 ，一枚尖尖的柿子，如锥一般嵌在我灵魂的一隅，柔软的牵连着无尽的乡愁。c6u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