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浦珠还咏叹调

参加“向海之约”百位名作家采风，我们来到了美丽的广西北海合浦县。我们参观了月饼小镇、文化博物馆，登上文昌塔，拜了海角亭、东坡亭……合浦是珍珠产地，早在东汉时沿海就盛产珍珠，又圆又大、色泽纯正，享誉海内外。“合浦珠还”的故事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汉代，孟尝到合浦当太守。合浦不产粮主要靠珍珠。以前的太守太贪婪，掠夺性采珠，破坏了生态，结果蚌迁徙到其他地方，珠越来越少，百姓被饿死。孟尝进行改革，严禁打捞珍珠。不久，珠蚌又繁衍起来，百姓欢天喜地。珍珠的来去，是对一个官员是否廉正的最有分量、最有权威的评价。

说起我的“合浦珠还”情结，还要追溯到1997年前。那时我正在香港写作报告文学《我的1997》，其中有一篇《媚川珠忆旧》，采访笔记是这样记录的：香港采珠业曾是比海盐业还要兴盛的行业，其高峰是五代十国时的南汉时期，当时中国最驰名的珍珠产地是广东合浦（后划归广西）。今日香港新界东部大浦海到大屿山一带，旧时称“媚川池”，是香港主要的采珠场。

石蕴玉而山辉，水怀珠而川媚。南汉以来，大浦即为合浦以外中国最重要的产珠地之一。明代广东有珠市、药市、花市、香市四大集市，有“天下人无贵贱皆尚珠，数万金珠，至五羊之市，一夕而售”“金子不如珠子”之说。如今，昔日“媚川池”所在的大浦旧貌变新颜，香港终于回归到祖国温暖的怀抱，这不也是一种“合浦珠还”吗？

1997年3月，85岁的启功先生为《江山万里图》题诗：“风高北国矗雄关，珠献南陬合浦还。百五十年观版籍，燃然一洒旧容颜。”6月，启功先生又题写了大字条幅“合浦珠还”，并作十六字令：“珠。合浦还来世所无。一百载，华夏更重书。珠。光焕南天海一隅。惊回首，国耻一扫除。”其聚焦点在于：合浦珠还，香港失而复得！

20世纪以前，合浦出产的南珠是皇家贡品、海上丝绸之路重要的贸易物品。上世纪90年代，北海南珠产业发展进入黄金期，有珍珠养殖场2000多家，养殖面积近三万公顷，南珠产量顶峰时达到8.8吨，几乎占中国海水珍珠产量的半壁江山。

参观中，专家告诉我，合浦地处亚热带，天然珠池形状像海底盆地，多有泉水涌溢，能调节珍珠贝生长所需盐度，加之水温适宜，海水浮游生物繁多，海底沙石结构奇形怪状，这就给珍珠贝产卵及繁殖生长创造了天然优质的温床。海水养殖珍珠，是将某种蚌壳磨成圆形小核，植入蚌内，一个蚌植入一颗。蚌受到外来物刺激，就分泌出一种光滑物质——珍珠质，将异物一层层包裹起来，珍珠质越积越厚，一年后便长成一颗流光溢彩的珍珠。

古时合浦先有珠，后有城，再有港。合浦是我国海上丝绸之路出土文物最集中、数量最多、种类最丰富的地区，具有海上丝绸之路始发港的重要地位。海上丝绸之路以合浦为起点出海，进马六甲海峡、孟加拉湾，过印度洋入波斯湾或红海，到达地中海沿岸诸国。虽然合浦古港曾经没落，但如今随着国家推进“一带一路”建设，北海迎来历史性的发展机遇，参与北部湾城市群建设，贯通东盟大通道。北部湾港已与世界100多个国家和地区、200多个港口通航，实现了东南亚、东北亚地区主要港口全覆盖。此外，广西正在推进海上丝绸之路·北海史迹申遗项目。在《北部湾城市群发展规划》里，除南宁、北海、防城港等外，还覆盖了广东湛江、海南海口，此城市集群陆域面积11.66万平方公里，拥有4234公里海岸线，是我国与东盟之间既有陆地接壤又有海上通道的唯一经济大板块。

源远流长的历史造就了丰富厚重的南珠文化，留下“合浦珠还”“割股藏珠”“鱼公主滴泪成珠”等家喻户晓的传说。医圣李时珍将“合浦南珠”载入《本草纲目》，阐释其治疗及保健功效。南珠成为北海最具区域文化代表性的物品。古今文人墨客吟咏南珠，既惊艳于珍珠的美妙绝伦，也有对采珠民众悲惨遭遇的怜悯与同情。宋代陶弼初写道：“骑马客来惊路断，泛舟民去喜帆轻。虽然地远轻无益，幸得珠还古有名。”

沧海桑田，涛声依旧，南珠早已不是达官贵人的专宠，而成为寻常百姓的送礼佳品。“合浦珠还”的故事反映了古代珍珠发展的兴衰变化，浓缩了秦汉以来合浦的采珠历史。矗立在北海北部湾广场的《南珠魂》、北海银滩的《潮》、合浦美人鱼广场的《珠还合浦》等雕塑，表现了珠乡民众的南珠情怀，以“珠”为媒，搭建国际珍珠交流与展示平台，促进全球珠宝行业的交流与合作，发展壮大南珠产业，把北海打造成为世界级的珍珠集散地。

专家论南珠，灼灼之言犹响耳畔：振兴南珠产业应根据北部湾海域特点，灵活创新多种养殖模式，使育珠环节拓展扩大到深海水域，充分利用资源优势，培育“南珠”和“南海大珍珠”品牌，形成陆上育苗、岸边养贝、深海育珠，使北海珍珠产业系统化，创出资源节约型和产业效益型之“北海模式”南珠新优势，凭借“一带一路”蓝图走向全世界。

美丽的北海之行渐行渐远，一路走来的风尘是拍不掉的，我突发奇想：真希望它们也能像蚌一样由沙砾变为珍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