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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翻身折耳根

2020-09-24叙事散文洛风
重庆人把鱼腥草叫摘耳根,童年吃了不少。那年月,有什么好吃的就可着劲猛吃,然后家长说不消化,到乡下摘来几把,支愣愣蓬松在桌子上,朝不同方位张开上绿下红的叶耳朵,红红绿绿的短茎节节疤疤,连带着白色的半截须根,与名字十分相符。夹起一根,放酱油碗里
    
  
   重庆人把鱼腥草叫摘耳根,童年吃了不少。那年月,有什么好吃的就可着劲猛吃,然后家长说不消化,到乡下摘来几把,支愣愣蓬松在桌子上,朝不同方位张开上绿下红的叶耳朵,红红绿绿的短茎节节疤疤,连带着白色的半截须根,与名字十分相符。夹起一根,放酱油碗里蘸蘸再塞进嘴里,如牛吃草,嚼出浓浓的药汁。
   出川求学,落户江南,不见摘耳根踪影,再回故乡,已疏远了对它的情感。反把家乡做他乡地做客,无所事事,饱食终日,被填鸭似地灌得腹饱胸闷、气鼓爆胀,要去医院看病。
   妹妹说吃多了再吃回来,宛然一笑说给我买药去。晚上不见药,饭菜照样丰盛,只是当中多了一盘青枝绿叶的野菜,带着似曾相见的陌生——摘耳根!贫困时用它佐饭,富贵时用它消食,怪名字,怪味道,却具有消痰化食、生津理气的功能,成为巴蜀人祖祖辈辈舍弃不下的美食。
   于是大筷子夹起,往大张着的嘴里塞,粗枝大叶七戳八捣,赶紧牙关下合,大口咀嚼,切得鸡零狗碎,一股药味直冲鼻翼,难以下咽。过去是怎样吃得津津有味的?是它们变了还是我变了?“有一天我终于回了家,家已将我容纳不下……”远方游子归故里,身壮了,心大了,眼也高了,习惯了江南佳肴,食不厌精、烩不厌细,粗茶淡饭已不能适应精细的口味了。
   妹妹嘲笑我高贵得忘本,下厨去乒乒乓乓弄一阵,一叠细细碎碎的凉拌菜端上来,红油辣、蒜泥香、花椒麻、米醋酸、还有一点鱼香独特的味——走遍天下也忘记不了的川香扑鼻而来,摘耳根本色被掩盖了,本身的药香被淡化了。
   作料是外面世界的熏染,却无法改良摘耳根的本色。真正认识它的功能是在非典期间,突如其来的病毒致人死命,让全国人民谈非色变,就在无药可治之时,台湾首先发现了鱼腥草的功能——清热解毒,可以抑制SARS。有识之士的中医也献出自己的宝典,将鱼腥草的疗效提到使人惊讶的高度,于是,吃鱼腥草形成一股风潮。开始纳闷,那是什么神奇草?听说居住大院里有人载种了,近前一看,小小的矮棵,心形的叶面,正面灰绿,背面绛红,扯起来根部发白,有股浓郁的药气,原来就是四川人说的摘耳根啊。
   贵州人也这么叫的,赤水河至今还有儿歌:“摘耳根,遍坡生,我是瓜婆亲外孙。瓜婆从我门前过,摘耳根是我故乡人。”说是春秋战国时期,鲁班受观音所托,到赤水河畔修建双凤台寺庙。鲁国国王怪他为别国服务,迁怒于赤水人,抓住土著人割去耳朵再杀死。观音心生怜悯,将坟地上长出的草点化为“摘耳根”,作为蔬菜食用,它清香宜人,清脆爽口,可以凉拌,可以炒食,可以烧汤,可以腌渍加工成咸菜……;作为药物,它抗菌抗病毒,消肿排脓、利尿通淋……具有食用价值与神奇药效,当地人感恩,将其叫做“鲁班草”。
   从贵州传到巴蜀,写出来五花八门:侧耳根、摘耳根、扎耳根,那是话音有误。宋朝一个走亲戚的农夫生吃此草治好了病,还见西南人用它防止猪瘟——其实这本来就是猪草,大约因此传到长江下游,江南人发现此草长在河边,带有鱼腥味,这才称为“鱼腥草”。
   每一种创伤,都是一种成熟。在人们以饮用保健品为时尚的年代,灾难袭来才发现,热衷华丽的包装是一种幼稚病。如千奇百怪的饮料用过之后,觉得最好的却是山沟里的泉水。生病疗伤,依靠七素八素,导致耳聋齿黄,还有什么耐药性等,引发了许多后遗症。而经过几千年国人检验的中医中药,看起来只是根根草草的很丑陋,而真正有价值的东西,又岂在于外在的模样与味道?
   摘耳根,因为外表的不起眼与异味被许多人摒弃,但是,有德自然香,恨病吃药的也不嫌它腥臭了,作为一种绿色保健食品,已越来越受到消费者的青睐,而且由野生转为人工栽培,甚至可以在淘宝网上购买到。
  风水轮流转,野菜也如此。过去,摘耳根是喂猪的野菜,后来成为治病的良药;开始是贫家的桌上菜,而今是饭店的时鲜 ,那可比吃肉贵,它真正是翻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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