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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我的音乐我的老师

2020-09-24抒情散文yangyizhuo

我的音乐我的老师0也如早春里,漫天正飞得的旺盛的柳絮。白茫茫遮了眼,又慢慢翻滚了来,阻满了胸臆,积下来,沉甸甸,而又轻飘飘……也正如那些柳絮。就在眼前,就在手边。伸手想去掬握时,它又轻的在掌缘一绕,倏地荡开。心底里,也就悠悠一荡,似有牵动
我的音乐我的老师0
也如早春里,漫天正飞得的旺盛的柳絮。白茫茫遮了眼,又慢慢翻滚了来,阻满了胸臆,积下来,沉甸甸,而又轻飘飘……
  也正如那些柳絮。就在眼前,就在手边。伸手想去掬握时,它又轻的在掌缘一绕,倏地荡开。心底里,也就悠悠一荡,似有牵动了。
  ……
1
  那年,算来,我十九岁。
  在校园里,一条南北的走廊吧。有喧闹的学生呢,还有另外的二三位老师,都是新来的。从我们的对面走过来。那几位老师也很年轻,也很好的,也有许多值得记起的故事。但这里我只记取的就是其中的一个。
  她那时很瘦小,就是现在也很瘦,个子也小。――大约在前一年来的时间,我就又看到过她。在冬季,马路上。一个转盘的路口。我们都在等车,我看斜对面的她了,也很有些激动的就紧几步过去,喊她,“白老师哦!……等车吗?”她也应了两句,看起来精神疲惫,说话也没什么力气。好像有些上火的意思,嘴角处还有一些疮痂。马路上巨型的车辆轰轰的过来过去,又不停的鸣着喇叭,听不清她在说什么。我也觉得喊的费力气,就摆手作别。扭头回来,正有车来,就走掉了。走出很远,脑子里,她还在那个路角站着,那天有风,她头发在风里凌乱,裹了厚厚羽绒服身子,看起来,还如十多年前般的瘦小。担心,巨型车带起的风,会让她站不稳脚步。
  ……还是说十几年前。夏天,如初见她的模样:也瘦巧,穿了宽松白的T恤,配了紧身的被子,看起来像穿了连衣裙的娃娃。她似总是半低着头,在同行的人里,不太说话,很少笑。走也慢一些。偷偷打听,这就我们的钢琴老师。
  ――就她?教我们弹琴的老师吗?看起来年纪并不比我们大。那时,她二十岁整。刚毕业分配到我们学校。
  哦。如此写来,好像在写一个关于爱情的故事了?但实际上不是。应当说一点也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因为,无论是我的爱情理想还是爱的现实,都与这位老师没有什么联系。在她,我想也如此的。
  2
  音乐,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在我看来是很神圣的,尤其是一些神圣的音乐。
  贝多芬,很长一段时间里,我认为他差不多是很古老的一传说。但略一留心资料才发现,离我们也不过二百多年的时间。原来也认为他的音乐能让他永恒的,如天上永恒的星星一样。但又想,有生命,也就意味着会死亡。
  然而,我也还是很喜欢贝多芬的传说。我的手机铃声就设了“砰砰砰砰――”他在解释的“命运敲门的声音定是这样的。”
  喜欢他地狱火焰似的头发,画像里紧抿的嘴唇,往上翻起,露出眼白的火眼金睛――带着他莫名其妙的仇恨、倔强、冷漠与热烈。
  他是个狂徒,接近于一个神经病。一年间去几次搬换寓所,发疯时会把菜汤直接浇到房主的身上。面对傲慢的让路的贵族,同样伟大的另一位文学家,退避了。他却直闯过去。他说:你尊贵,是因为你的血统;而我,是因为我的音乐。像你这样的贵族,以前会有许多,以后也将有许多。而贝多芬只有一个!
  同在西方天地的一个君主,也就曾对音乐家说过:国王见国王,可以不行礼。
  贝多芬认为自己是个国王。并且,他认为自己所创造的王国,远比眼下的要美好的多了。――听我心里的音乐!你们不知道我心里的感觉!一个乐队只能奏出我在一分钟里希望写出的音乐。
  圣人与疯子的区别:一个有自己的信徒,超越了时间空间。另一个只是自己。
  为所欲为,不只是一种理想,更是一种能为。
  3
  我听到那个小白老师在弹琴呢。
  那是个黄昏吧。半遮的窗帘,有流金般的日光从窗子外铺进来。她坐在钢琴前。
  整个音乐教室,那时好像只有她,还有我一个。当时好似有什么事情来找她了,她只顾着自己弹琴,没注意有人来,我也没敢走得近些。
  叮叮咚咚,如一些晶莹剔透的珠子,被无形的线软软的牵系,又渐渐溢满整个屋子,又流淌出一个晶莹剔透的世界。没有半点污秽瑕疵,没有一丝阴暗不安。
  ……那时候,我忘记了自己来琴房的目的,不知道说什么,也不敢说什么。呆呆的站在那里,很长的时间。悄然离开。
  从那时,到现在,我对她没有凡情俗爱,有时,恍惚间或许偶有一些非分,很快就又被自己抹煞了,觉得是罪过,有过于焚琴煮鹤般的残忍无知。
  ……
  再到以后,又某个时间里,也或许是个黄昏。
  她没有弹琴,肘在琴盖上,手掩了脸,在轻声的哭着。
  我不知道说什么,也不敢说什么。只好呆呆的在那里站了很长时间,悄然离开。
  4
  钢琴是很贵重的东西。没四五个力士搬不动地方,没大几千块钱没人卖给你。于是,我们就以喜欢这样的东西来置换我们的浅薄。
  有报载说,西方某著名交响乐团来我们这里要演出了。价钱当然很高,但大家也都买了票去看(也许用看这个词恰比听要准确些),于是也就发生了很戏剧性的桥段。比如,在看的过程中,大家突然觉得高兴了,要鼓掌了,于是不知道谁起了头儿,于是大家就群起响应。一起鼓掌。这下子就把台上的指挥及演奏们搞得很傻。不知道哪里出了毛病!为什么这时候鼓掌呢?是不是听众不买帐,要退票了?――其实他们不知道,我们的民众还是按了看京戏的习惯来赞美交响乐的。再者,中场休息时,有灯光向着观众席,回头一看,满场的人大多戴了眼镜,银光闪闪,如群星闪烁。
  一开始,广场上,或某个场面下,克莱德曼钢琴曲的盒带,播放“命运”“秋日私语”“水边的阿狄丽娜”,我们就觉得那片地盘高贵不俗起来。再过几年,才听到另一个说法:所谓的钢琴王子,在西方某种观点看来,叫做“厕所音乐”。听说以后,我就很受打击。又很有些惊异:原来,在人家那里的厕所里也要放音乐的?!!
  还是不懂。
  音乐这东西,有时譬如佛家的禅,总要搞的神秘兮兮。
  就是我们本土当产的音乐,也有高深莫测的。比如俞伯牙一弹琴(那时,我觉得,弹琴的“弹”本是指我们中国传统的琴的,也就是现在说的古筝。是五指由内而外,轻敏迅疾的弹出。外国的钢琴,哪里是在弹?是用手指往下按,往下敲。)钟子期就马上意会“善哉,峨峨兮若泰山!”再弹,钟又知道“善哉,洋洋乎若江河”――此所谓千古知音了。
  更有传奇的说法,说孔子弹琴。他的得意学生颜回就说,我好像到了一个人。此人如何身高,如何面目,如何表情,似有如何言语。孔子就很吃惊又很赞叹:回啊!你太厉害了。我所弹奏中表现的,正是古相“伊尹”啊!
  音乐,竟是一种传奇密码。本不是一般低能为的人能解的。不能懂的叫做“阳春白雪”。大家都懂的,就是“下里巴人”哦。
  5
  小白老师岁数不大,个不高,脾气不小。一上课少有笑脸,基本上是没有。给我们的感觉:你们这帮东西,……懂得什么叫做音乐?唉!什么也不懂啊,什么也不懂……
  我们也不自惭形秽,只是一再的惭愧。
  她还是要教课的,先从打节奏开始,细细手臂很大的动作挥走来,拍着手领着我们念“哒,哒,哒哒,哒……”“怎么这个也不会?拍个点也拍不准呢?再来,好好看着,哒哒,哒……”她声音很严厉,也很好听。课下,我们也学她“怎么这个也不会?傻乎乎的,看着,哒哒……”
  她教我们弹习的第一个曲子是“星星”,第二个是“蝴蝶找花”。
  她在钢琴前面教我们看着:左手和弦,哆嗦咪嗦。右手旋律。好,再看一遍……回去练去吧。
  有学生问她,左手右手练不到一起。怎么办?
  她就说:是不是自己的手?练去!冰着脸走了。
  我们没钢琴啊。就在自己的小电子琴上,嗡嗡嗡嗡的乱弹琴。她自己坐在钢琴前面,手托着腮想事情。
  我们,起码是我。并不以为她有什么做的不对。也许,真的是我们太笨了。她也真的很好啊。会弹琴,弹的那么好。那么好听呢。同样十个手指头,她那手比我们还小,还细弱,怎么她就能弹得出,我们就不能呢?只能怪咱们浅俗无能吧。好了,好了。接着嗡嗡嗡嗡乱弹一气。
  弹过一周,再弹过一周。左手右手好像是自己的了。再听听,好像也是那么个调子。
  小白老师规定的时间到了,要听我们逐个弹。一个班级,三十多人,就我自己算是弹过了。还是用两只手弹的。――老师说了,实在不会用两手弹的,就先用一只手弹。那只手呢?回家之后,用菜刀剁下来好了。也许是我直到了模范作用,后面,同学们竟然也陆陆续续的数完了“星星”。
  第二首“蝴蝶找花”,她听一个同学弹琴。那男,越弹越紧张,咣咣咣咣总算把谱子干完了。停了手,坐在那里大口小口的喘粗气。她就冰着脸,慢声气的评论:你弹的是“蝴蝶找花”?你这叫做“野猪撞墙”吧!我们静音三秒钟,原不好确定是她在说话,而后三分钟哄堂狂笑。
  再到后来,大约两年多的时间后。她说:你若从小开练。现在应当比我弹琴要好!――那是小白老师对我说的哦!永远铭记的奖赏之词。
  事实上,真的不容易。初坐在钢琴前,手指无力,几乎按不响琴键。按她说,你们只弹电子琴,手指太飘……你这也不叫做弹。她在我身边做示范,我能嗅到她身上淡淡的气息。没有半点猥亵意,只是觉得自己突然变得很小,如幼儿般,乖巧听话的看她的手指在黑白键上轻柔的跳起、舞蹈。动静之间兔起鹘落,落雪飞花。
  6
  高雅的,严肃的音乐离我们有多远?譬如日月,遥不可及,却又无日不享受其光耀。庶几可做此比喻吧。
  据有科学家们做实验,说给大棚蔬菜,奶牛厂里放段音乐,就能增加产菜产奶量。看来对牛弹琴不是什么笑话。不是牛不懂琴,而是人不懂牛。那么,萝卜白菜都懂的音乐,我们人不懂?在欣赏音乐的角度,人原来并不比牛高明。
  人是一种更理性了的动物,正是这种想把音乐理性化的思维,反倒限制区解了音乐。
  从自然学术,生理心理角度来解释,或许有诸多的答案,但基本的事实是,我们的听觉是有好恶所向的。一些声音让我们听了愉悦,一些声音让我们听了愤怒。当然也会有让我们忧伤,哀怨,愤激,沉静,欢乐,狂妄,痴情,迷醉的声音。所谓的音乐,也无非是把最容易引起人们情绪的东西提炼着了音符,一响起的时候,往往最直接的和你的某种感触形成共振而已。音乐家所作的,就是找到这种优秀的音符并串连它们。优秀的音乐家能从这一声音的角度来共振了人家的内心世界。从而引起人家的信赖、崇敬,以至做了他的信徒。
  搞文字的人喜欢说一句话“一千个人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其实文字的表现还是要比音乐要更加确定僵硬一些。我们完全可以说“一千个人就有一千个梁祝,一千个贝多芬,一千个莫扎特”并且音乐形象比文字要更宽阔更灵活更富想象的空间。当年,有外国友人听到“梁祝”时,就泪流满面的说过“好一部壮丽的史诗”。他们不认识那对中国的情侣,却明白了那种“壮丽美好”。
  想象空间越大,方向性,可把握的共同性也就越小。正好,只一条路,大家走来相遇就很容易。路遇宽敞,越丰富,满山遍野,能遇到一个与自己同行共向的人就极难得。所以能有知音也就越难。也就可以解释能一真正知音足可流传千年的缘由了。
  以我现在的知与识。我相信俞钟的传说,认为颜回听孔子的说法,不可信。音乐远不是油画。
7
  正在渡过着的,一天,一小时,一分钟,都似很难过。回顾以前,发现十几年,二十几年的光阴,竟如一挥手,一转头,脚步刚刚迈过几步就已经从一个二十岁不到的毛头小子,成了一个中年人。有妻有子,发间也添了白丝。
  其间,我听说起过我那音乐小白老师的一些事情。她已经不在原来的学校,换了两处。也曾一度不再教音乐课。现在的单位又操了本行。教习几个钢琴的学生。
  而于我知道的,起初不愿意相信的,就是她至今未婚,做了被人包养的情人。
  ……一开始,我并不相信。觉得这天下女子,做了情人的。不论是为着什么,也没有什么不应当,也没有什么不可原谅。唯有她不可以,不应当。――她是何等的圣洁纯净?怎么能也来趟这番的混水?她堕落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地步?成了一个什么东西?你还有什么资格去弹什么钢琴,讲什么音乐?
  觉得自己内心里一幢极高耸极壮丽的城堡,瞬间坍塌了。也牵带了诸多的一些连锁的建筑。陷落的城堡,腾起的烟尘,让我一塌糊涂。
  时间没有停留。日日夜夜的过去。也就慢慢平静了。也忽而想起:音乐家,不结婚的不少,没有情人的不多。再试想,我那小白老师,没做了情人,而是做了一个母亲。现在在烟薰火烤的灶台,在人喊马嘶的菜市,做了相夫教子的贤良。她还有音乐吗?
  音乐,就是个婊子。说个浪漫点的名称,就叫做情人。
  她自己没有办法活下去。在这凡俗的人世间,她举步维艰。人要想活着必然要离不开的俗气,断了这口俗气,也就没了命了。她又不能与凡俗结婚。被那些既定的规距责任捆绑住,她也就没有了仙缘。她的位置就在若即若离,又不即不离。
  那天,因了一些莫名的事情,我突然就想到她。也费了周折,找到了她的电话。就打过去。她的声音还是好听。我就想起一些往事。……还有,当年,我们习惯了她冰着脸一丝不笑的样子。还有,那次,我看她一人在琴房里偷偷的哭……
  于是,我就想。真正懂音乐的人,没有错。若错了,是这个世界的不对。
  这个混帐王八蛋的世界。
 8
  那天,偶然就和一位陌生朋友说起双排键的事情。她也是个学钢琴的。她对“双排键”也是很不屑的。说过一句话,和当年我们的小白老师一样“练好钢琴,其他的,简单”。
  我们也说起一些前些年盛行一时的“雅尼音乐”。我觉得我能听得懂,也敢于说喜欢。觉得他尝试把“经典与通俗”做一个融合。她并不以为然。
  也说起贝多芬的“致爱丽丝”。她说,那个曲子难度太低。是自己很小时候的一个练习曲了。
  我也试着强辩。所谓大音稀声,大相无形。越是大家越是化繁为简。她切了一声,扭脸再不说话。
后来,我们走散。没再联系。
  关于“爱丽丝”。据传说有两个版本。我喜欢期中一个。认为她是贝多芬的学生,也算是他的情人。这曲子是为她写成。清丽典雅,如一个剔透的影儿,一口热气也能嘘化的女孩子――嗯,唯有贝多芬干得出来。
  还有一个,也应当是个女孩子叫做“阿狄丽娜”,我不知道她的出典。只知道听原来小白老师弹过,很好听。
  印象里还有一个曲子,也是听她弹来,问她。说是“少女的祈祷”。
  我不是学钢琴的。也并不懂得一些音乐。幸也不幸……
9
  这几日冷暖交替,阴阳不定。
  按日历上,应当算是暮春了吧。树叶也浓,地上草也蓬勃。风中如雪如花的白絮的日子也随风去远了吧。
  按原来的习性,文章写到第九节,就不再说话了。
  但,又还觉得仅仅开了个头。好多想说的,还没有说出来。
  也就随风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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