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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老家》

2022-01-19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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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老家》

  迁居在城里,十二年了,今年秋天回了一趟老家。确切的说,是回到我寄存在村子里的房屋,要取一些东西。
  打开锈蚀斑剥的院门,两间临街的小西房,其中一间已经落顶,另一间也岌岌可危,仿佛一口气,就能把它吹倒。侧着身子远远的躲着它,避开当年用鹅卵石铺垫的甬道,直接跨入了已是荒芜的菜园子。
  菜园已不是菜园,齐腰深的秋蒿草,已经模糊了菜畦的地皮。蒿草间觅食的小山雀,对我的到来,并无多么的惧怕,没有扑棱一下子全部惊飞,而是一只跟着一只,悠然的栖落在周围的树上,电线上。相互或各自梳理着羽毛。仿佛一眼看透,我绝不会侵犯它们的领地,只是一个匆匆来去的过客。是啊,我突然想到,那些走村串巷提着鸟笼,用鸟儿算卦的老人,我当时不相信,鸟儿能有知人心事的灵性,这一刻信了——我真的迅儿就会离去。
  东南角的那棵毛桃树,因缺乏必要的修剪,和疏于管理,看得出,早于几年前就己经因枯死了。背阴一面的树皮上,锈满了暗绿色的苔藓。但它拒绝腐烂,无孔不入的腐生菌,没有在身上长出一个白蘑菇,也没有长出一个黑木耳来。它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力量,披星戴月,风雨磨蚀,几多年过去了,只是抖落了细长的叶子,往昔的枝条躯干,已然保持着当初的原貌,一直站在那里。它有眼吗,它有不为人知的,魂魄般的生物密码吗,是不是它至今也死不瞑目,要等待一个机缘巧合的季候,再活过来,重新为我结出满树的桃子。或许,它根本就没有死,在我启程,忙碌,奔波之际,它只是慢慢睡着——进入梦乡。没有了鸡鸣狗叫的打扰,越睡越沉,越睡越沉,至今没有醒来。
  紧挨着它的水龙头,虽然有些老态龙钟,仍然以固定不变的姿式龙头着。我下意识的拧了一下它的把手。虽然明知它不会再把水,哗啦啦的流出来。流到菜畦子里,流到汲水造饭的水缸里。虽然不会忘记,早在十二年前,我就亲自下入旱井,从下面把阀门闭死了!但还用劲把它拧开,又轻轻的关上:一十二年仅有的一开一关呵。
  东北角,靠近正屋东厢的那棵枣树,却长的异常葱茏。在我离家时,它只是与我齐眉,现已经旁枝逸出超过了屋檐。看那股忘我的疯长劲,不几年就会荫蔽整个庭院,冒出正房高高的砖脊,放眼远眺,要与村口的大槐树,一争高低呢。正在我为它自豪因它骄傲之际,一只秋蝉的鸣叫,把我的双手,唤到了这棵枣树粗壮的躯干上。躯干上早年刻下的记号,已变型成一种,对我的轻蔑和嘲笑。高高的向阳的枝头上,还挂着几个赤红赤红的枣子。我翘首望着那一颗颗赤红,它们只是在清爽的秋风中摇摆,就是不肯为我落下来。这枣树还是我的吗?我还属于这枣树吗?
  我轻步迈上正房的台阶,虽然有了几道裂缝,但还是那么干净。木框子的玻璃窗,虽然蒙了一层土雨点,但还是能分辨清,屋内尘封已久的摆设。它们还一丝不苟的保持着原来的样子。虽然时间给它们蒙上了很厚的一层尘埃,但尘埃下面,每一个物件当初的划痕刻点,依然能够为我清晰的显现——
  我把藏匿在窗台砖缝里的钥匙取出来,摸了摸房门的铁锁,我并没有去开启。还用开启吗,庭院的破败荒芜,房子的倒塌老旧,此时,刺醒了我哪一根神经?一下子打开了我脑海中,大大小小的抽屉:十二年前的点点滴滴,依然有条不紊,井然有序。
我也无需把任何东西再带到城里了,所有的所有,都还完好无损的为我留着,我定当完整的回来,所有的变化,只不过是,我在老去的同时,它们一直陪我在老,盼我皈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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