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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散文

卑微者

2022-01-02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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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卑微者
卖盗版书的女人
       每每从窗口往下俯瞰,女人总是以这样的一种姿势出现在我的视野里——双手扶着膝盖,半弓着腰。其样子看上去犹如一只刚刚从开水里捞出来的大虾。
      这是一个卖盗版书的女人,不知道她是哪里人,也看不出她的实际年龄。只是在我看来,她这样半弯着腰,肯定是很累的。我有过在家乡种田的经历,当我在水稻田里以同她一样的姿势插秧的时候,我的腰就会酸疼无比。
      楼下是一条食街,从那些店面的牌匾看,似乎汇聚中国所有地方的饮食风味。其实,对于我这个在这里呆了多年的人,我知道隐蔽在牌匾后面的所有食物,基本上就是一个味道:难吃,无论是菜肴的种类,还是掌勺师傅的炒菜方法,几乎是如出一辙。然而,每到中午时分,这里就有行色匆匆的人们来此就餐,8—15块钱不等的一盒快餐,造就了这条火爆的食街,也是这个匆忙的城市的最好佐证。
      我注意这个卖盗版书的女人已经很久了,从她外貌看,我是如何也不能把她与卖书这个营生联系到一起的,她的穿着打扮比起我仍然在家乡农田里劳作的母亲,没有丝毫的差别。可是,我却发现在她面前纸盒里,摆放着的书籍,却绝对是市面上正热的畅销书。
      我曾经停留在她的书摊前,翻看过她卖的一本《把信送给加西亚》,盗版的痕迹非常明显:纸质粗糙,错字别字远远大于国家标准所允许的万分之八的比例。我当时站在她书摊前翻书时,她的眼里划过一丝喜悦,尽管就如同流星的尾巴,我还是在她的眼里读懂了希望在一刹那间带给她的活力。她向我推荐这本书的时候,她方言味十足的普通话,还是让我大吃一惊,她对于畅销书的了解,甚至让我怀疑起她的真实身份。
      我并没有买她的书,我走的时候,我看见她眼里燃烧的希望在瞬间熄灭,但是她还是还给了我一张笑脸。真诚的笑意使我从此只能在楼上的窗子里望她,一遍又一遍地望她,为她祈祷。
      后来的一天,我终于明白了她半弓着腰的这个姿势对于她的重要性了。那天,我无意间往窗外望去,看到如她一样时常出没于食街的,被称作“走鬼”的人在瞬间作鸟兽散——一群带着大盖帽的城市管理人员正把一个跑的慢的,卖水果的中年男子的水果和一辆木架子车往卡车上扔,滚落一地的水果在男子惊恐的目光中快速地暴毙在来往的车轮之下。而这千钧之间,女人已经抱着她的盗版书跑进了旁边那纵横交错的巷子。

打卡
       打卡上班对于如我这样的上班一族来说,我想永远都是一种最叫人难受的罪孽。每天早晨,美梦总是在极为关键的时候,被不合时宜的闹钟铃声给粉碎。然后睡眼惺忪,死赶活赶着去挤换在悠闲时打死也不会去凑那份热闹的,宛如沙丁鱼罐头一般的地铁或者公共汽车。若是遇上塞车或者是个火烧屁股都不急的司机,看着一分一秒临近的上班时间,任凭你在心里急得冒血也是白搭。往往是一个月下来,不要说那一个月几百块钱的奖金泡了黄汤,而且还要在有限的一点薪水里,被扣掉因迟到而损失百十来块。这时候,我的心里就免不了对发明打卡钟和提议要上下班打卡的人,恨得牙痒痒。
      于是,在闲来无事的日子里,我成天都在做着一个白日梦——想象自己有朝一日做个老板,哪怕就是一个光杆司令的老板也行。那样至少不会为赶最后的一分钟冲到卡钟前,被一口还没有来得及咽下的早餐噎得直翻白眼,差一点就再缓不过气来而忧心忡忡。自己想啥时候起床就啥时候起床,何等的悠哉游哉。
      无奈,众里寻她千百度之后,我发现实在是没有一件适合自己做老板的行当,自己的遗传基因里面仿佛也缺乏商人的先决条件。加上自己到目前为止,仍然挣扎在温饱线上下,即使某一天天赐良机,有了一个适合自己的行业在那里等着我,可是我也从口袋里抠不出几个子儿。无可奈何之下只得用“自己天生就是个打工的命”来阿Q一下自己。
       终于有一天,我对打卡就有了一个重新的认识。那天,几个从内地来广州的老乡“下榻”我的出租屋,喝酒的时候,我跟他们聊起了我上下班打卡的种种不幸,哪知他们听过之后,非但不对我的遭遇表示宽慰,甚至还责怪我生在福中不知福。当时,我老乡们为找份工作而已经差不多焦头烂额了。在他们的眼里,对于他们,也是一种无比的艳羡。
      我一下子读懂了他们的眼神。对于他们,打卡就是意味着上班工作,有了工作就有了生活的保障,就能够存下钱来养家糊口。打卡对于渴求工作的人,是一种幸福。

绝妙的懊丧
      炎热终于弥漫在广州的上空了。在这样的酷暑里,我是懒得去做什么事情的,于是,我会经常选择在晚上去坐巴士,毫无目的地穿越整个城市,我觉得这是我初到这个酷热的城市时,最好的避暑方法。
      我会选择登上一辆线路最长的空调巴士,随着大巴往往返返。广州夜班巴士上的乘客没有白天拥挤与喧哗,有时车上也就那么几个人。
      车里关着灯,我躲进黑暗里,顿觉清凉,没来由生出一种安全感,像躲进了一个无形的单人世界里。这种感觉很奇妙,在巴士的昏暗中,透过车窗,临街店面的玻璃橱窗在灯光下晶莹剔透,冰冷清凄,橱窗里的塑胶模特衣着华丽,表情冷漠,似乎告诉我这不是一个真实的世界。
      看着这样的情景,我仿佛像是坐在一个水晶罩里,窗外的灯光有如一颗颗碎钻,而那一间间店面像一个个玻璃盒子,不知不觉间我被如此的美景感动得一塌糊涂。
      后来我拉着老婆,也去坐这种夜间巴士,想让她与我同享这种感觉,可是,我的这个老婆却在车上喋喋不休,东拉西扯,全然不顾坐在黑暗中独享清凉的美妙。车在某个站停靠的时候,老婆又突然把我拉下车,跑进路边的那些说不清是真是假的专卖店里,我在车上感觉的虚幻世界,一下子就被老婆拉扯得真实起来,我真的不喜欢这样的真实,因为那里充斥着我恨之入骨的铜臭味。
      于是,一种懊丧由心底里扩散开来,让我对拉她来这个错误的决定,总是悔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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