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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原创] 我的外婆

2022-01-19抒情散文海萍
我的外婆我的外婆是记忆中的那间老屋子,屋檐下,外婆深夜忙碌的身影,在煤油灯火的照射下变成了一条曲线,那是生活的重负压弯了她曾经挺直的脊梁。她那弧形的脊背是我们兄妹儿时的摇篮。她不停地走,不停地摇,摇出孙儿们几多梦呓, 睡梦中流出的口水淹湿了……
      我的外婆  我的外婆是记忆中的那间老屋子,屋檐下,外婆深夜忙碌的身影,在煤油灯火的照射下变成了一条曲线,那是生活的重负压弯了她曾经挺直的脊梁。她那弧形的脊背是我们兄妹儿时的摇篮。她不停地走,不停地摇,摇出孙儿们几多梦呓, 睡梦中流出的口水淹湿了外婆那件缝补成厚棉袄的衣裳。外婆,是家门前的那片园子,春天她在那播种、夏天她在那锄草,秋天,她坐在院子里的骄阳下,手拿长长的竹竿吆喝着前来捕食的鸟儿鸡群,守护着那一席席金黄的稻谷和红艳的辣椒。脸上,纵横交错的皱纹,把丰收的喜悦深深收藏。冬天的黄昏,外婆拄着拐杖,颤巍巍地在村口翘望,默默等候,等候漂泊在外的孙儿们的回归。其实,外婆,是门口的那棵老桃树,她拄着拐杖,把佝偻着的身躯靠在树干上,目送着儿孙渐行渐远的身影,直至消了踪影也不肯里去。外婆最终还是变成了山坡上那座寂寞的孤坟,任何一点触击她的丝毫记忆,都会撕痛我的胸口。   记忆中的外婆,找一个空闲,拿起那只一尺余长的烟锅,然后在锅内填满烟丝,弯腰,夹一个火塘里的炭火,放在烟丝上,吸两口,那些烟雾便顺着烟杆吸进了外婆的肚里肺腑,再缓缓吐出,吐出一片烟雾把外婆笼罩。若我在外婆身边,会把前面几道工序做好,只到烟雾从锅杆里喷出,才将烟锅递到外婆手中。记忆中,我从没有看到外婆开怀露齿地笑过,甚至微笑也很少有,但那份慈善和从容则是别人无法与之比拟。外婆的身体是有些残缺的,脖上的胛状性有略微突起,但她从不用衣领围巾来掩饰,也从不说漂亮好看这样的词。她说,好看不能当饭吃,所以她不喜欢巧笑,更不喜欢眉目顾盼。外婆不漂亮,或许她也漂亮过,只是生活的苦难改变了她曾经的容颜。外婆却是美丽的,那分美来自她对生活的勤恳、一丝不苟,来自她对儿孙的百般呵护,以及对情感的真挚和对亲戚邻居的宽容。外婆的着装,仍然是清朝末年的装束,一仗余长的青绸缎子缠绕在头顶,叠叠层层,绕出生活的一片沉重。她跷着小脚行走在山涧小路上,难以想象,用布条缠得变了形状的小脚是如何支撑起生活的重担的。   外婆的一生充满了艰辛和坎坷,她三十岁的时候,外公撒手西归,留下年幼的大姨和母亲,还有即将出世的小舅,再有那个昏了眼睛却无比蛮横的太祖母。外婆却无言地用沧桑的身躯为外公担负起未尽的责任。上山砍柴,下田种地,扶老携幼。上苍对人的惩罚总是接踵而至的,在小舅十二岁的时候,病魔将他夺走。外婆不再坚强,她哭喊着趴在地上,从客堂一直滚到厨房,那样的痛只有失去爱子的母亲才能感受。    生活并未因一次次失去亲人而停止,外婆又一次揩拭去脸上的泪水,顽强站立起来,只是从那以后,她的脖颈上便有那个小小的肉瘤长出,母亲说,那是太伤心而郁积起来的气袋。从此外婆开始抽烟,长长的烟锅随时别在围腰带子上,那些伤痛也就随着烟锅里升腾起的烟雾漫漫消散。她把所有的伤痛化作力量,用别人两倍的劳苦,育茶苗,开荒山,一片片壮观的茶园伴随着她手里的老茧诞生。不久,边远山区也迎来了解放,外婆也因此被化作“富农”阶级,“富农”这样的称号,在当初将预示着外婆怎样的命运。外婆说,她从不剥削人,自己的那些产业都是花别人的两倍苦力换来的。最终,人们为她撤了“富农”的帽子,给她定了个“上中农”,外婆的人生才得以平坦一些。
 
  在外婆失去儿子后,上苍又把父亲赐予她。土地改革时期,父亲来到了外婆的村庄。在父亲将成为外婆的准女婿的时候,寨子里的长辈们纷纷劝说外婆,读书人不能胜任田地里的苦活,漂浮不定的工作将会给外婆和母亲带来许多困难。外婆曾犹豫过,但最终她看中的是父亲的人品。外婆说,她命里不带养育儿子的命,父亲永远只做她的女婿,并未按当地的风俗招为儿子。我们便也随了父亲的姓,成了村里唯一的别姓。在别人看来,父亲就是她的亲生子,母子情深胜过一般人家,父亲也就成了她在同辈中值得显耀的骄傲。我们兄妹三人的相继出世,给外婆的脸上普照了一片艳阳。   父亲注重孩子的教育,村里人把学校当作是寄放孩子安全的地方,而父亲不容许孩子们在学习上有半点马虎。哥哥们相继离开了外婆、离开了村庄到外面读书,外婆曾经充实的心又一次落寞起来。   父亲常说,外婆是我们周家的大功臣,没有外婆就没有我们的今天,她勤谨持家,加上母亲的勤劳,在那个困难的年代,日子也是过得和和美美,没让我们兄妹受半点委屈。但外婆终是个没有走出过乡村、没见过世面的老人,她的小脚永远也趟不过围绕着村庄流淌的那条小河,她不可能知道外面世界是何等精彩。当儿孙们离开她去外面闯世界时,她总有许许多多的担心和牵挂,总怕孙儿们受冻挨饿。   每当开学来临,儿孙们如刚出巢的幼鸟,让曾经热闹的家园,变得格外的冷清。看着小孙女又将步两位哥哥的后尘,外婆显得有些焦噪。撩起我的裤脚,用手捏捏我的小腿说,“外表看弱弱的,其实蛮结实呢,是做活的样。”停了一下又接着说,“阿萍,别读书了,现在政策好,回家种田采茶好了,工作有什么好,像你姨父一人在外工作,他苦,你姨妈也苦。。。”最终我还是违背了外婆的期盼,和哥哥们一样,离开了外婆,离开了村子到外面读书、工作。到底,二哥还是逃不过外婆和母亲的期望,或许他的心肠要比我们软一些,他最终放弃学业回到外婆身边。外婆的脸再次灿烂成阳光,她永远不会明白,二哥心理藏着多少委屈。我和大哥面对二哥,却生出歉意来,这样的困惑在外婆去世二十年后的今天,仍然迂回在心间。   每次回去看外婆,她总爱说,要好好做事,不要因我耽误了工作。其实,她的心无时不盼着我们回家。那年,我的家乡第一次飘起了大雪,那也是我第一次知道,雪是如此美丽高雅,我们早已忘记了寒冷,忘情地在雪中嬉戏。此时的外婆,却站在老家门口,牵挂着远方的孙儿,询问过路的行人,那里是不是也像家里一样可以烤火。当回答不可以时,她便一夜未能入睡。外婆哪,此时你怎么就忘了“小娃屁股三把伙”的俗语呢。   外婆是在下雪后的那年的深秋去世的,那时正是正午,当时我们姐妹三人都在外面,她是在父亲怀里安详睡去的。在她去世前的几分中,我在离外婆五十公里小镇的床上翻滚折腾,心中说不出的难受、慌乱,几分中后又恢复了正常。过了一会就接到电话,说,外婆成佛了。时间就是在我感到莫名难受的时候。从那时起,我开始相信,冥冥中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事物存在。外婆去世不久,我们就搬离了那个村庄,老屋也卖给了村里人。可是外婆总出现在我梦中,她仍然拄着拐杖,颤巍巍地在老屋的大门口徘徊,总也找不到回家的路。或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缘故,只是这样的梦更让我感觉心寒。我把梦里情形告诉了母亲,母亲急忙在新的客堂里供起了香炉。从此,外婆再没出现在梦里。每次回家看到供桌上的香炉,看着那些香伙的烟雾从香炉中袅袅升起时,心中顿生出万般亲切来。其实外婆没有远离我们,她并不孤单,她一直和我们同在,她就在客堂供桌上的香炉里,更在儿孙的记忆里。
11/20/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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