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浆?豆腐脑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18:22 编辑 <br /><br />豆浆·豆腐脑
季大相

父母曾磨过几年豆腐，喝豆浆、吃豆腐脑，那纯鲜纯鲜的美味，至今还让我咂舌不已，回味无穷。

做豆腐，要经过泡豆、磨浆、调浆、烧浆、点卤、压包等一连串的繁琐过程，十分辛劳。记忆中，即使在大集体的困苦岁月，每年过年，父母也都会想方设法或买或借地弄些黄豆回来，做包豆腐，让眼巴巴盼过年的我们姐弟妹几个能有点好吃的解解馋。父母第一次做磨豆腐的生意，那是1978年冬的事儿。当时，家乡新开挖“管季河”，属县级工程，来自全县各地的数千名民工分散住在各户，我家也被安排了二十多名民工。民工们看到我家有小磨、吊浆棍等一套做豆腐的工具，便问父母愿不愿意代为加工豆腐，条件是和街上的豆腐摊一样的待遇，一斤黄豆二斤豆腐。于是，父母便利用每天晚上的时间做包豆腐，正宗的盐卤，做得老，吃起来有味，民工们都很喜爱，还悄悄地给拉拢生意。后来，我家定点给附近住的一百多个民工加工豆腐，
每天一包豆腐不用操心就销售一空。

一天傍晚，大队会计和妇联主任登门，把父母找到一旁训斥：“你家私自磨豆腐，是资本主义尾巴，必须停止。从今天起，不要再磨豆腐了，要不然，把你家的一套东西全部没收缴公。”当晚，该是拐磨磨浆的时候了，父母却没有动静。民工们都很诧异，询问是怎么回事。父亲唉声叹气地道出了原委，知情后，民工们都十分愤慨，纷纷说道：“你家磨，有事有我们给顶着。”在民工们的支持下，父母又如期磨起了豆腐。第二天一大早，当父母正在分称豆腐时，大队会计和妇联主任又登门，措辞更为严厉地指责父母：“你们真是浑身资本主义的铜臭味，让你们再磨。”说道，大队会计就伸手要掀豆腐包，说时迟，那时快，他的手刚伸出，就被一个民工给挡住。见状，正在吃早饭的民工全部围拢过来，仗言指责道：“是我们让他家做豆腐的，你们要敢掀豆腐，我们就把你们掀下河……”结果，大队会计和妇联主任灰溜溜地走了。至今，我还对那群民工心怀感激之情。那一个多月，我家赚了五十多元，在当时算得上是一笔天文数字。豆腐渣，除人吃外，还养肥了一头猪。来年春，我家用这笔钱翻建了三间茅草屋，安居无忧了好几年。

父母磨豆腐，我自然也多了一份口福。那时，大概在夜里十一点钟左右，父母便烧好豆浆或点好盐卤成豆腐脑。记得一天夜里，我在睡梦中被父亲叫醒，手揉搓着惺忪的双眼问道：“有什么事？”父亲和蔼地答道：“起来喝豆浆。”“我不喝。”我打个哈欠，倒头又睡。“豆浆好喝呢！”父亲又推醒我，动手把我拉下床。那晚，我平生第一次喝上了豆浆，豆浆黏稠稠的，母亲舀了勺白砂糖，甜甜的，浓浓的香。

几次豆浆喝下来，我的生物钟也摇摆出一个新规律，不用父母叫，半夜里一觉醒来起床，基本上是豆浆烧开或点了盐卤成豆腐脑的时候。喝豆浆自然好，但吃豆腐脑的味道也不错。豆浆烧开后，舀进一个专用的水缸里，母亲将融化开的盐卤倒入碗里，碗口搭根筷子，左手夹着碗筷让卤水顺着筷子下滴，右手拿着铜勺不停地搅拌，奇迹在搅拌中发生，一团团豆腐脑变戏法似地从缸底翻冒出来，你挨着我，我挤着你，一幅花团锦簇的图景。大约二十分钟左右，满缸的豆浆变成了豆腐脑，豆腐脑和黄瓜水（豆腐脑分离出来的水呈黄色，像黄瓜的颜色。所以，我们家乡称之为“黄瓜水”）泾渭分明。我站在一边瞧着，不时地用手指点点戳戳，问这问那，满是好奇。一个几岁的孩子夜里不睡觉，说到底，还是自己嘴馋，想开小灶吃点好。当然，每次也不用我开口，母亲就会从碗柜里拿出一个碗来，舀两勺豆腐脑，也就平口地装满碗。盛好豆腐脑，母亲又拿筷子挑点盐花放进去，再倒点酱油，然后，使劲地搅拌几下，将盐、酱油和豆腐脑拌匀，溶为一体，轻轻地递到我手中，嘱咐我趁热吃掉。碗里还冒着丝丝的热气，那是亲情的温度。冒着热气的豆腐脑入口，细嫩细嫩的，还有股淡淡的黄豆味的清香。豆腐脑好吃，但若贪食也易伤身。一次，我一口气吃下两碗豆腐脑，咂咂嘴，用手揩了下下巴，心满意足的上床继续睡觉。第二天天未亮，感觉肚皮一阵绞痛，恶心难受，迅速爬起身往茅厕跑，结果是上吐下泻，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可把父母吓坏了。父亲背起我，一口气跑到大队卫生室，赤脚医生诊断症状和询问一些情况后，说我是豆腐脑吃多了引起的，给打了一针，开了些药丸回家服用，很快就痊愈。这事，还被姐姐她们当作馋嘴的话柄，取笑了好长时间。后来，喝豆浆、吃豆腐脑，我都有所节制，再未发生因贪食而引发腹泻的事。

改革开放后，父母在街道租房开了间豆腐房，直到1989年，父母拐不动石磨且不愿用电机，才停止了磨豆腐的行当。在父母磨豆腐的日子里，我几乎每天都喝碗豆浆或吃碗豆腐脑，偶尔睡过了头，早晨还会拿块冒着热气的豆腐放在碗内，用筷子捣烂，撒点盐、倒点酱油拌匀吃，味道也十分鲜美。当然，此种吃法也不可贪多恋碗。否则，也极易发生拉肚子。至于是何原因？我没有去探究过，但事实就是如此。

今天，偶尔也会到小吃店里坐坐，喝杯豆浆，吃两根油条当早餐。只不过，磨浆机打出的豆浆稀溜溜的，少了份黏稠稠的浓香。小吃店里也有豆腐脑供应，那石膏点卤的味儿使食欲大打折扣，盐卤点卤的淡淡的黄豆的清香，倒成了我心头割舍不去地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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