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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勤的苦命人

2020-09-24叙事散文梁星钧

辛勤的苦命人梁星钧一张熟悉的脸逼近我。他个儿矮矮的,长方黑瘦脸,眼角眯起微笑,嘴角微裂,到了城里退休者的年龄。他是故乡的仁叔,似在向人诉他一生多难的苦命。常言出生不由已,人总不能怪自己的父母生下自己吧。仁叔是地主的儿子,在那特殊的年代,他
辛勤的苦命人梁星钧

  一张熟悉的脸逼近我。他个儿矮矮的,长方黑瘦脸,眼角眯起微笑,嘴角微裂,到了城里退休者的年龄。他是故乡的仁叔,似在向人诉他一生多难的苦命。
  常言出生不由已,人总不能怪自己的父母生下自己吧。仁叔是地主的儿子,在那特殊的年代,他连找个女人结婚都成了大问题。第一个是外地女人嫌他穷没说成,第二个是本地离婚女人一听他成份就拿上十元见面礼拜拜了,第三个女人脑子笨体格粗,抬树和男人抢大头,割草刮叶泥石一起抓,但还是成了他如今的老婆。
  为了从一个拥挤不堪的小院搬出来,仁叔没少操心,他上有双老下有双小,一家6口吃饭,在艰难的大集体称钓上分粮吃饭时代,本身就吃不饱穿不暖,但为了修房子,他硬是规定顿用秤称,一颗米一颗米节约,用酸菜填补。他把每天节约下的粮钱,全部用新房的建修上。在我家左侧,一块贫瘠的瘦坡地上,他平整出来,修起了一套长6间的漂亮大瓦。那段日子,他家每人都掉了几斤肉,仁叔的脸上枯瘦如柴。但仁叔的眼睛是雪亮的。精神抖擞,行如疾风。每次挑水路过我家院坝,只见他两只手甩得圆,身子轻巧,扁担闪悠悠的,水在桶里荡漾,但绝不溅出桶。我们看出,仁叔的精气神俱佳,具有一份勤劳质朴的潇洒,也有一份劳动的壮美。
  这幢高大瓦房,是仁叔带领全家,乡邻亲友配合支持下的杰作。仁叔每天都端着饭碗,远远地站在坝里观望欣赏(瞅),他筹划着:泥熨、噌楼、添瓦、作脊、街檐、坝子,他既要整治好房子,又要治好周边环境。可惜,好景不长,六月,一场雷雨过后,山崖垮塌,山体滑坡,后墙被毁,房屋成了危房,无法维修……全家人陷入了绝望,平爸两手蒙着泪眼,谁也劝不动他。
  悲伤的日子过去了。雨过天晴了。太阳重新升了起来。叔叔在族人和亲友的支持下,东山再起,重新选择矮一步的庄子园修房子。庄子园是块好地,我父亲当队长支持他。他举债借粮,欠工,终于重修了同样规模的一套房子。这次仁叔没喜,满脸愁苦忧伤。用隐忍和勤劳去克制一切,去挑战和战胜自己。
  新房峻工后没几年,两位老人相继去逝,他简单办丧事。大儿在外结婚没花他多少,可是二儿星强的婚事却让他愁眉不展,苦不堪言。
  星强长得得粗,智力偏下,几岁才开始说话,属大量吃药后生下的孩子,原以为是怪胎。故他的婚姻很难说,一般都是女方嫌弃他。特别是如今这几年,女方一般的开价一看是否有街房,二看是否有大额的存款,三看交通是否便利,四看是否有绰绰8万元以上的聘礼,五看小伙子是否人模人样,聪明精干……这些条件在不断升华和加码,所以,致使农村不要说一般家庭小伙,就是回乡的高中生大专生,都结婚困难。
  仁叔最揪心的事终于到来了。
  星强虽说人有点粗笨,但干活没问题,身体健康。可说媳妇就是难。左右邻近,上乡下河,都寻遍了,就没有合适的。当然,那几个硬条件他没有,也不占优势,他也没想上家的女儿,就找一个平贫的小女过日子,成全孩子为一家人就行,可就是这个基本要求也难实现。为此,仁叔特意用积蓄把房子装修一番,室内贴地板,外墙作仿砖,院坝抹水泥,四沿上棱,一看就是一个小庄园,标准的现代新农村示范户,也是我们小庄里最漂亮的居民点。
  终于有一个女子肯上门。是文江河下的孙家女,人长得实在,眼角露出几分秀美,但整个脸型和身子稍笨拙。仁叔喜出望外,忙里忙外,跑来跑去,想把这事说成。期间,差点黄了,幸好媒人撮合得力,双方老人明智,一桩婚事才算大功告成。那天,在场上办的酒席,仁叔满眼里都是笑,比他儿子都还高兴和激动。
  可是,新媳妇有异心。后来事情渐渐明朗,也是经过一场官司,事情才终于真相大白。原来这女子已先后说过5处,缘由千差万别,但结果都是卷一些钱财回去了。后来仁叔痛苦地对我说,星钧,我这次好惨,损失了一万多元,我本来计划两个人再辛苦一年,还清所欠几千元的债务,哪知,出了这档子事。我安慰他,仁叔莫怄,你失去她莫来头(关系),她小小年纪,居然得了严重的胃溃疡,是终身的慢性病,人又懒散暮气,娶她也是个耍人,终身成为你们的“老太婆”,是你们的负担和拖累;再说,她爸那个德性,靠女儿骗钱,宰亲戚,动机本身就有问题;这事本来要黄,你却靠热忱挽留了这桩事,太勉强了,勉强的婚姻好吗?一点也不好,我信奉,要自然的。仁叔闻罢感动,默认。
  星强成了一个大龄青年。他也外出务工。他哥哥回来告诉他,你结啥婚,就不结婚,多挣点钱,以后回来买套住房,再买间门面养老,终了一生。
  仁叔不置可否。但他仍默默为儿子筹划着,发誓要将他成全一家人。见城里卖房,他觉得是机会,便贷款买了两间,国庆节装修,又利用了阳台,空隙,成为一套简易的二居室,归于二儿星强的名下。
  又有人给星强说对象。见人那天,在田庙场的一个饭馆里。不提那女子腰似黄桶,只听她的吐词就清楚了。媒人说,他家柴利水便,交通方便,女子说,那有球用!没砖房。媒人说,他家装茸一新,粉墙涮屋,院坝水泥,环境优美。女子说,那有球用!没街房。媒人赶紧补充说,哦忘了告诉你了,他城里新买了一套二居室。女子邪觑了一眼歪坐的星强,抢白说,那有球用!没人样……够了,大伙哭笑不得,仁叔的老婆涨红着脸回来说,算了,看气死了我,我使不起媳妇,享受不了那样的“老人婆”!
  有人现实地劝过星强,你勤快点外出务工吧,在云贵或什么贫困山村,找一个无家可归的女子回来结婚吧。我也委婉唉叹,星强小弟的婚姻是一个大问题了。现在农村哪有平易老实的,智力低下的,人非常一般的,能平平淡淡过日子的人呢?
  有人说,仁叔的苦难总算熬出了头,真是天道酬勤,苦尽甘来。此话意为星强终于有了一房媳妇,虽说女人大他几岁,带了一个10岁的女儿,但媳妇模样还不错,心灵手也巧,过门就做豆腐逢场卖,人们为此赞叹仁叔的苦没白吃,总算有了一个好结果。可是好景还不到两年,该媳妇就开始经常回娘家,与不少男人有染的绯闻也渐渐多起来,甚至都怀疑她生下了的孩子到底是谁的,连仁叔老婆都说如她执意离婚,那就要作亲子鉴定,不该养的她儿子绝不养!这话的弦外之意大家都明白。可是他们还是忍气吞声地默认了。我私下说过,又不看看自己实情,这个媳妇星强哪里看得住,这不是明摆的事实吗?
  这事说来就有点悖论。辛劳又怎么会命苦?常言道养儿防老,积谷防饥,没想到在仁叔这里就变了。仁叔一生信奉勤能补拙,勤能持家。在大集体年代,他用勤劳赢得了大家的信赖,用勤劳弥补家庭的生活,用勤劳养大了两个儿子。如今他仍然用勤劳建设自己的家园,支撑两个儿子。他把十多亩土地精耕细作,整治平整,割去悬边地盖的杂草,补齐田缺,把路修通整平。只要在我们小庄稍稍走一转,到处都可见土地没哪家有他家做的规范,桥路没哪家有他家修的通畅,就连房前屋后,他的柴山林业承包责任山,都没他家的新鲜。最终你都可以得出结论,仁叔绝对是个有心的勤勉人。然而,仁叔的一生都困乏,早年靠在家种超季节早菜上市卖,但他从来舍不得自己吃,后来靠老婆从县城到乡场,从这乡到那乡地做鸡蛋和土豆等蔬菜生意,为了省路费她硬是靠步行。仁叔劳动之余就去打石头,这是他一生的看家本领,虽说是苦点赃点累点,但还是实惠。他把这些攒下的钱全用在房子和儿子的我身上。可是到头怎么样呢?现在星强一个人在外打工,媳妇在城里带孩子,供大女儿上学,活自然不回家干了,仁叔两老只好在家起早摸黑地承当着,还不时进城给送米面和蔬菜,媳妇也不见得就有好脸色,这真如农村所说的“累死两老,费力都不讨好”――原来这是“活该”受累受苦和受罪啊!
  仁叔近来又黄又黑又瘦,身心疲惫憔悴,总是一个人独自抽闷烟,脾气也较前坏了些,不知他内心想什么,幸好他人矮精瘦和勤快,我想大山之崩他也能扛住,正如他一生顶住了太多的磨难,此外我也顺此特意送他一个良好的祝福!

[ 本帖最后由 梁星钧 于 2012-3-8 14:36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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