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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蜜甜的忧愁和悠长的歌谣

2020-09-24抒情散文汤如浩

春天:蜜甜的忧愁和悠长的歌谣
汤如浩如果,如果春天一直和现在一样,我会不会发疯,像一只犹斗的困兽,接连不断地发出低沉的吼叫?天空中昏黄一片,混沌一片,迷蒙一片,我的心情笃定和天气一样,笼罩着无边的阴霾沉沉,掺合着呼呼的朔风阵阵,冷嗖嗖的,
春天:蜜甜的忧愁和悠长的歌谣 汤如浩   如果,如果春天一直和现在一样,我会不会发疯,像一只犹斗的困兽,接连不断地发出低沉的吼叫?
  天空中昏黄一片,混沌一片,迷蒙一片,我的心情笃定和天气一样,笼罩着无边的阴霾沉沉,掺合着呼呼的朔风阵阵,冷嗖嗖的,只是间或露出点白白淡淡的天空淡淡薄薄,还是阴阳参半的。每天春天如此,毫无例外。
  往往是,此地四五月间,纷纷雨雪是再寻常不过的了,乍暖还寒,是最好的真实写照。这样子,风沙弥漫的日子居多,即便艳阳高照,万里晴天,还是看不到碧草青青,麦苗青青,峻树青青。我有时候想,是不是因为这样或者那样的原因,春天将给河西高原带来风和日丽和草长莺飞的这档子事遗忘了,就像我们一整天忙这忙那,总是把家里人交代的事情淡忘了一样?
  当然,这不啻是个笑话。
  更多的时候,我觉得,这可能是一种无法更改的宿命。
  那些日子里,一个身影在我的脑海里走来走去,飘来荡去,挥之不去。时至今日,我恍然明白,实质上,春天的日子,是最容易生长些类似于相思一类的东西的,剪不断理还乱,一任风雪如故。朔风呼呼刮,雨雪霏霏下。我走在祁连山下那条弯弯曲曲的山路,几乎要倒下去,身边是一辆老式的红旗自行车,咣咣当当咣当当,和我一起颠簸。出行的时候没有天气预报,懵懵懂懂出行,几乎不啻是盲打,好在只是降落了零星的一点小雪罢了。我记得临出门的时候,大眼睛的男同学盯着灰蒙蒙的天空,一再信誓旦旦,说没事的没事的,我是南丰的,我还不知道这样的天气会不会下雪?好像我去不去完全是看不看他面子的问题。南丰是祁连山最跟前的小镇,他已然生活了四五年了,山里天气的变故,是他肚子里的曲曲弯弯的蛔虫。
  我要去的是祁连山深处一个叫做冰沟台的地方。
  探访的缘由何其简单,但是母亲对此念念不忘,已经提及了好些日子了。那几年,父亲终于民师二十多年后转正了,被调离村小到了一个新的地方任教,因为交通不方便,一周之内一般很少回家,而且我们几个,又长大后各奔东西了。母亲一个人在偌大的院落里奔走操持,忙忙碌碌,还是有些孤单。而且,母亲认为单凭她一个人的能力,无论如何也难以照看好家里猪呀羊呀牛呀粮食呀一应俱全,反正是院子里的一切,更主要的是,那几年,盗贼的确大胆张狂,明目张胆,可以在大白天将粮食口袋或者牲畜架在双肩上,堂而皇之地扬长而去——母亲喂养一只看家犬的愿望何其强烈——我一回到家,母亲就急不可待地嘱咐我,冰沟怎么走,去的人家大约在什么位置,怎么称呼人家——那是一个很有些年月的老亲戚了。
  我记得那时候还没有手机之类,即便电话,似乎也只有在城镇大单位一把手的办公室里,才可以看得到。一部锁在小箱子里的按键话机,像金库大门的钥匙,锁住了金砖银瓦,神秘非凡,贵重得对接近的每一个人虎视眈眈,有着天然的戒备心理。所以,我抵达南丰,一个瘦高的身影出现在那个大院的时候,引起了大眼睛男同学不小的惊惧——小县城里的老同学,缘何忽然出现在他的面前?他满眼的惊愕,动作有些张皇,总在躲避着什么。他将准备放到桌子上的书本放到了水桶里,溅起的水花似乎是他内心的波澜;一杯热腾腾的开水,险些将我新穿的皮鞋沐浴一个痛快酣畅的热水浴。场面无疑是尴尬的,闻讯而来的兰心忙不迭打圆场,今天的天气太冷了,她搓着白嫩的双手,一缕淡淡的雾气从她的唇边飘起,轻轻消散。她好看的眸子里,我看不出其中的欣喜抑或褒贬,三年前,我们是最要好的朋友,在一个古城的小河边散步低语,三年后的今天,一切似乎都有了些微妙的变化。
  大眼睛的同学在上初中的时候模样异常俊美,秀眉棱鼻,双眼流星,我们都亲切地称呼他为“丫头”。丫头就是女孩子,我觉得,吾乡的人把模样俊秀的男孩如此戏谑是对的。他们认为,男孩子身体应该瓷实一些,粗壮一些,大手大脚,像家里的粗瓷蓝边大碗,摔摔打打,跌跌撞撞,还是经久耐用,经得起折折腾腾。像女孩子家家,小巧玲珑,小胳膊小腿儿,适合做针线活,或者绣绣花,或者纳纳鞋,说话咿咿呀呀,嗲声嗲气,撒撒娇,怄怄气,耍不完的小脾气,到头来还围在身边噘着嘴巴讨欢心,其实是爹娘的小棉袄。大眼睛的同学独占了相貌俊美和说话呢喃的双重优势,一打头儿,我们就把这顶桂冠送给他,毫不吝啬。我想他是个心思缜密的家伙,我们诱导他说那些似乎从鼻子里发出的尖利而低沉的女声,以期引起爆堂般的大笑,为我们无趣而贫贱的初中生活增添一些仅有的乐趣,他居然毫不推辞。那样,无端地,他居然一度饱受青眼,获得了同学很高的赞誉。我想这样最好的结局就是,在此后的若干年里,我们都把他当作最好的朋友看待。
  心高气傲的兰心到了南丰这个偏僻而略显荒芜的地方,无疑是她心底最大的隐痛。我记得三年前兰心的心里,曾深情地向往着古城的生活,古城生活的种种。古城在河西,当时,几乎可以引领时尚了,她津津乐道时尚男女的穿着,她念念不忘高楼层层,对于在高楼中出出进进,她有着无限近乎虔诚的天然憧憬。她说,你如果留在古城,那该有多好啊!我知道兰心的言外之意,蕙质兰心的兰心,每句话语后面的玲珑,那时候就令我叹为观止。我只有沉默。是的,九十年代的夏天很无奈,我还是回到了小城,而且,很幸运地留在了小城里边,就这样,还得到诸多同龄人的羡慕,完整点说,是羡慕嫉妒恨。我记得陪我和兰心到小灶上一块儿打两份羊肉小炒的舍友无比艳羡,他恨恨地说,如果不是你的而是换作别人的,我一定把兰心撬过来。我想兰心是我的骄傲,我的那些舍友在兰心来临的日子一个比一个规矩,大头破破烂烂的枕巾整整齐齐,都有了香皂的味道太阳的味道。猪头猥亵的动作没有了语言也没有了,下流的种种蒸发了,这是奇迹。但是,最终的结局经不起历史的考验,虚幻的梦境还是巨大的泡泡,破了,散了,消失了。兰心迟一年到了这个叫做南丰的地方,在靠近祁连山的南方,但没有丰收,爱情和事业,都歉收了,像经历了一季的灾荒——水涝灾或者旱灾,颗粒无收。
  我从这儿经过,只想找到一辆用以代步的自行车。
  我想,尴尬也许就是在此刻打破的。大眼睛的同学应声而去,步履轻快而顺畅,像一支快板的歌谣轻扬。我和兰心相对而坐,谈话随意而开明。兰心绣房里,淡淡萦绕的馨香清清浅浅,还是那么熟悉温馨,恍如三年前我贪婪留存的气息和感觉,虽然远去,但是又悄然复归,有一刹那,我很恍惚,宛然虚假的梦境重现。兰心的笑意挂在嘴角,嵌在面颊,流转在那双美丽似海子澄澈的眼睛,我突然想起了她娟秀的字体:“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象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道一声珍重,道一声珍重,那一声珍重里有蜜甜的忧愁”。那些年,我们在小城的小河边,沙枣林里,玉米地旁,读诗,看书,写作,都印上了那个时代的深深的烙印,影响至今难以抹去,而兰心的楷体字如此令我倾心不已,那些素白的纸条上,我执意让兰心抄写了一首又一首,字体如兰心的面庞,清新,娟秀,耐看,百读不厌。
  就此打住。冰沟台在玉带河的对岸,河中央是一条袖珍的桥梁,我从河的此岸俯冲下去,我的上身极力向后仰,我的双眼睛紧盯前方不敢丝毫马虎。红旗自行车的车闸发出吱吱的叫声,橡胶刺鼻的气味弥漫在偌大空荡的山谷中,雄鹰俯冲的身影和我类似,但有不一样的心态,我相信幸灾乐祸应用于此毫不为过,三十度的倾角足以使人心惊胆战——从岸顶到谷底,花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我在谷底大口大口喘气,像经历了一场生死劫难。小雪飘飘,微风习习,河谷似乎在营造一种温柔祥和的氛围,冰沟台的小村就在头顶,好像仰首可捡,但不可及。一条类似左岸的蜿蜒小路,像一条漫不经心斜垂下来的电线,连接目光和小村。咣咣当当咣当当,我和红旗自行车在碎石的坡道向上一起颠簸,它笨重的身躯随时向我倾轧下来,此时,我似乎感到了自己的脆弱,脆弱得不堪一击。我记得大眼睛的同学催促着我上路,眼神里的焦灼显而易见,兰心和大眼睛并肩而立,一瞬间,我什么都明白了。
  冰沟台之行的失败我比母亲更为沮丧,一条看家犬被别人轻而易举地半道劫走,母亲的失望可想而知。此后,母亲亲自出马,东奔西走,终于如愿以偿,找到了一条雪白的家犬,从此之后,院落里狺狺而吠,此起彼伏,倒也起到了相当的震慑作用。清少纳言说:“春天是破晓的时候最好。渐渐发白的山顶,有点亮了起来, 紫色的云彩微细地飘横在那里,这是很有意思的”。嗯,这是很有意思的,我和大眼睛是初中的同学,兰心和我是高中的同学,他们在一起工作了三四年吧,最后什么关系也没有了,曾经的一些事情起初因我而起,我是媒介,中间就不是了,结尾更不是了,像春天的天气一样变化莫测,没有一定之规。前一段时间兰心和我加了Q,兰心说怎样怎样的,我回了一个笑脸,呵呵。
  对于河西高原春天天气的变故,从那个时候开始,我有了些个人的小小感触,可这些念头,每到春天就会风起云涌,实在是没出息的。
   [ 本帖最后由 汤如浩 于 2012-4-12 23:19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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