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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光阴的长度

2020-09-24叙事散文叶浅韵
光阴在岁月的夹缝中被抽离出来的时候,我一直不肯相信它是可以度量的。在童年时,我觉得光阴就像春蚕吐出的丝那么绵长,永不断裂,也永不休止。少年初识愁时,光阴就是一张寂寞的脸谱,它把我推进窄窄的雨巷深处,变成一个结着愁怨的姑娘。在猝不及防之间,光
  光阴在岁月的夹缝中被抽离出来的时候,我一直不肯相信它是可以度量的。在童年时,我觉得光阴就像春蚕吐出的丝那么绵长,永不断裂,也永不休止。少年初识愁时,光阴就是一张寂寞的脸谱,它把我推进窄窄的雨巷深处,变成一个结着愁怨的姑娘。
  在猝不及防之间,光阴是一条滑滑的泥鳅,分明才是回首之间,一个少女的梦境已被光阴剪成一个主妇的明天了。我不肯屈就于光阴的侵略,总要固执地想留在十九岁的花季。把浪漫的情愫铺张在生活里,从餐桌上的鲜花,到睡梦中的浅笑,无一不充满着对幸福的渴望。享受着曼妙,忍受着琐碎,我忘记了去细数光阴流经的日子。奢侈地占有着它,霸道地忽视着它。总觉得每一天之后,都是老长的日子,有老长的天空足够我挥霍。
  孩子的成长把光阴变成一本本老黄历,容颜在镜子前悄然变化着。自欺欺人地说自己平淡从容,夸张地掩饰自己对青春逝去的惶恐。直到某日,一个早逝的同窗,她提醒了我对光阴的概念。洒下无数悼念与感伤的眼泪,带着些思索回归到生活。伤过痛过之后,伤疤渐渐复原,回到我的快乐我作主的状态里。对于别人的东西,无论是在得到还是失去之间,那一声叹息里的无奈,终要被光阴悄无声息地带走。
  在我还不懂得与自己相关太过密切的祸与福之间,我一直是忽视光阴的概念的。直到那年那月那天的一个电话,把我从光阴的睡梦中惊醒。抚摸着父亲尚有余温的双手,紧紧抱着父亲渐渐僵冷的身体,任我撕心裂肺的呼喊,父亲再不肯睁开眼睛。从此,我知道了光阴的长度。于我的父亲,它的长度只是短暂的53年。正是个富强的年龄,父亲却无声地走了。
  我跌倒在光阴的面前,任眼泪侵蚀了我的心窝,腐化了我的肝脏。在往后数年的时间里,我不能从悲伤中自拔。听不得唢呐的声音,见不得纸钱的飘扬。父亲让我在光阴的流程中逆向而行,我不能忘记有关父亲的一切,总把自己置身在逝去的光阴里。心中装满自责,写满悲伤。恨自己在有限的光阴里,没有好好珍惜与父亲一起度过的日子,没有让他见到他心中的偶像毛主席。父亲这一生的光阴,实在太短暂了,短暂得我没有回头的余地。我还一直走在向前的路上,父亲再不肯陪我一程,光阴就在他的面前画上了句号。
  我总在静静的夜晚细数着绵羊,并在数羊的过程中学会了计算光阴的长度。我不能做到物我两忘,总是习惯以物而喜,以己而悲。把自己的触角放大到生命的终结点,为自己小小的成功而欢呼,也为别人的成功而鼓掌喝彩。从不吝啬于赞美,大方地对待自己和别人,这一切,皆因为我怕我来不及。来不及给予和享受,来不及与你们告别,我就要远走。所以我要活在当下,活在眼前能把握的距离里。我把这些距离累加的时候,它们就是关于光阴的长度了。唯有把它们分段计算,才能提高它的质量。
  光阴的长度被我一天一点的裁剪着,当我回头望去,这些各种形状的光阴的句点,它们是多么光鲜地悬挂在我的记忆里。我在悲伤里流泪,在幸福里徜徉,在等待中抉择。明天的光阴总是会给昨天一个交待,在我可以把握的长度内,它拓展了生活的宽度和厚度。明天就像一双绵软的小手,给我抚慰,给我力量,也给我梦想。我在一段又一段的光阴里渐渐老去。
  在某个醒着的夜里,忽然听到城里鸡鸣的声音,思维被拉得久远,我知道那是一段属于祖母的光阴。那里有我跌跌撞撞的童年欢笑,有祖母喋喋不休温暖如春的教诲。那时,还没有手表,对光阴的计量没有精确到分秒。我从祖母口中的鸡叫了几遍来判定黎明时分的距离。它不是精确的,但一定是准确的。祖母的光阴从鸡叫几遍中醒来,在儿孙们问她今天天气是晴是阴中开始。祖母抬头望望山间的雾脚,准确地告知我们有关天气的预报。祖母又抬头看看日落半山的位置,她说要煮饭了。
  祖母一生的光阴,被黎明前的鸡鸣分段了,她勤劳的一天开始,被勤劳的另一天忘记。在数不清的时段里,祖母成了四世同堂的高龄老人。她这一生的光阴长度堪比一棵松树,其品格高洁如松,其寿比南山之松。当她小小的身子躺在棺木里时,我再一次确定,光阴是有长度的。它被不同的人裁剪成不同的长度。
  我们在有限的生命长度里,剪切自己的人生,粘贴不同的幸福,增添光阴的质感和厚度。诚愿,在每一个可以度量的光阴时段里,岁月静好,每个雨后都是晴天彩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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