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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穿过一座城市的身体

2022-01-10叙事散文房子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22:43 编辑

穿过一座城市的身体天色暗下来时,他就走到街道上来了。他觉得有一只蝴蝶跟着他飞走,背后飞动的声音,仿佛来自久远的地方。他想……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22:43 编辑 <br /><br /> 穿过一座城市的身体

  天色暗下来时,他就走到街道上来了。
  他觉得有一只蝴蝶跟着他飞走,背后飞动的声音,仿佛来自久远的地方。他想到了田野,万木丛生与花草,但好像那蝴蝶又来自城市的某个角落里,他没有回头。他想,那是自己的拟想,或者就是一场空。
  他面前,是这个空旷寒冷的冬天。他站住,空间变得异常寂静。大约街上出没的人群,被冷气赶到房间里去了。新修的通往城外的那条路,在路灯下,伸展到更远的黑暗中。“整条街道仿佛一个巨人布满灰尘的躯体,它被冷落在这个城市的边缘地带,甚至连他对这个城市的记忆也冷冻了。”
  他在试图找到它们。“它究竟是谁的城市呢,一个少年的、一个中年人的、还是一个老年人的?”街道这边的菜市场,小摊小贩早已散去,那些果皮、菜叶、砖头、瓦块等的废品,零星地散布在路的两旁,风吹动着一些细小的物件,在路面上,滚动着。
  他放慢了脚步,路面显得有点儿凌乱不堪。街道两边踢踏走来的脚步声,在他细微的听觉里,像一个个醉汉,它们带着无法揣摩的信息。他在一个高大电线杆子边站住,这是一个拐角口,道路分叉三个方向,每一个方向里,都暗藏着一些混沌的影子。此刻,路上一辆车都没有,没有车跑的路,像被什么给遗忘了。
  他好久不曾一个人在夜晚走路了。在城市中心一家小酒馆和几个朋友分手后,他就想要走走。一个人走走这个城市,看上去显得有点多余,但他这么走着,身心慢慢被一个接一个的念头打开着,一个又一个细微的通道,仿佛交叉小径的花园,在那里他看见了那些消失的际遇。他知道,一个人总在生活里走,会走掉很多东西。而一个城市不也是这样吗?在匆忙的生计奔波中,每一件事都拉扯着他,他对这个城市的记忆,变得一片模糊。
  灯光在街道四周亮着,光笼罩着大片的地方。一个年轻人,两手捂着耳朵在风中奔跑,一个年老的人低着头,脚步踢踏着,那快节奏声,仿佛追赶着什么,他们朝着一个分叉的深巷子里去了。在他的对面,是一家银行自动存取款的厅堂,灯光亮如白昼。那仿佛只是白天的假象。那里空无一人。
  多年前,这是一个繁华的城区。他北面那道藏进夜色中的铁轨,跑过货运火车。高高在上的轨道上,很久不见火车奔跑了。那里荒凉而清冷,看起来,只是模糊的一条土石岭。他初次到这里,是多年前的一个夏天,火车在四条平行的线路上,交叉跑来跑去,有时,两个庞大的身躯并行奔跑。在他眼里,火车有着十足的野性,像无法驯服的烈马。
  他走到新修通的路的天桥处,眼前是那幢新建起来的高楼了。在他看来,几幢并立的高楼,是这片土地旧时光的一个闯入者。那些高高在上的楼格子里,溢出点点灯火。在一片低矮陈旧的建筑物的环绕里,这个高大的建筑,显得不合时宜。
  几年之前,他还不曾在这边居住。那时,他在这个城市的西边缘。他在那里梦见一列火车停在站台上,他从站台上走下来,去见一个朋友。那纯粹是一个梦境,一个由别人描述给他的梦境。到这个地方后,他发现一切和梦境如此相似,可是,这里没有站台,天桥上,没有通下来的路。他想,那条路,也许只存在心中。
  “这世间有多少只存在于梦里的事情呢,那真切的情景为什么单单发生在梦里呢。”好多次,他想着再次进入梦境,去看看站台是否还有他的影子,或者早已人去站空。他想,为何他梦中的身体那般轻盈,像一片羽毛飞翔在城市外围,那里绿草如茵,百鸟歌唱,空气干净得像被清洗过。他在下了站台的那条路上奔跑,像是一只展开翅膀的大鸟……
  他面对着,一里之外,那被夜色吞没的大片田野。他想,这个寒冷的季节进入越冬的小麦,依然充满绿色,他家乡的麦田就是如此宽阔无边的绿。现在,铁轨,让他联想到黑铁皮火车日夜不息运送煤炭的场景,而遥相呼应的是那个高高的矸石山。
  紧靠田野的矸石山头,仿佛日夜矮了下去。沉寂的铁轨,消失难见的铁皮火车,让这座名闻国内的煤城,在后来的衰败中,只隐约可见一些痕迹了。当年,他被这里产煤的景象吸引来,第一次看到火车,看到从原煤分拣出来的矸石,不断堆积升高,它越来越像一个庞然大物……
  回忆让他的身心游走四方。他的呼吸在这个夜晚和一座城市联系在一起。现在,无论从宽街道,走到窄小巷,从商场到菜市场,医院到饭店……他走过的每一个地方,都在时间积攒的灰尘中,在空间遍布的尘埃里。它们在他的身体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壳。他总想如一片棉絮的轻飞,或者化成一滴水,从那片浑浊如一潭死水的地方轻然逸出。他想着可以被太阳蒸发到树木丛林、山水之间,让身体和灵魂都清洁起来。
  在房间里,他习惯看到外部的光,从窗户里进来,即便蒙上窗帘,光也可以穿透那层画布,把明亮带到他的眼前。他曾带着记忆,走过这个老城不断消失的街道,和一些人,谈论时局、物价、空气,以及地理、人世的变化。很多时候,人的境遇都不在,恰好的那个时刻,人被时间追赶着,背离了最想在的时刻,最想在的地点。
这个周日的夜晚,楼层外边那片空白的土地上,连续三天一直吹奏着的一个葬礼人的唢呐声,消失了;几个孩子在那片地方,奔跑着,嬉闹着,稚嫩的声音,穿透那团沉寂的空气,仿佛填充了一个他心中的彩色气球。他感到,凝滞的血液开始在血管里,奔流起来。他仿佛看见童年,在那群孩子中间。
  那年轻的岁月,一同这座城市,在这个夜晚,被时间封存了。在冥想中,他悄然撕开一角,这一瞬间,他的通道重新打开。也许在梦里,他还可以以未来的名义,等待许诺的时光,那是最佳的时光。他不再向过去和这个城市提问,他要睡在一个重温旧梦的天地里。 2016年1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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