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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沿着时间到来的方向[原创]

2022-01-09抒情散文储劲松

《 沿着时间到来的方向》“人充满劳绩,但还诗意地安居于这块大地之上。”我突然想起荷尔德林这句诗。同时想起的,还有那轮我所见过的最美艳而又最绝望的夕阳……那是一个夏天的傍晚,我挑着一担比我的体重还要重的粪水,像蚂蚁一样趔趄着走在蚯蚓形的田埂……
《 沿着时间到来的方向》

  “人充满劳绩,但还诗意地安居于这块大地之上。”我突然想起荷尔德林这句诗。同时想起的,还有那轮我所见过的最美艳而又最绝望的夕阳……   那是一个夏天的傍晚,我挑着一担比我的体重还要重的粪水,像蚂蚁一样趔趄着走在蚯蚓形的田埂上。天色越来越暗,而小麦湾里的麦子似乎总也浇不完。缓慢走在我前面的,是佝偻着身子挑粪的祖父。艳丽的夕阳仅存的一缕余晖像一张苍凉的大网捆住我灰暗无比的心情。我一边艰难地走着,一边想着生活是多么的没有意思。这农村的一切,这粪桶、土地、麦子、锄头,这弯弯的山路、残破阴暗的泥巴屋、死一般寂静的原野、顶着破旧的麦草帽的农民,这无休无止的劳累、几乎永远无法改变的贫穷,都让我感到压抑,感到绝望。我平生第一次产生了莫名的厌世之感,觉得活着是多么的无趣,多么地无可奈何。那一刻,我想到了死!真的。
这是一个7岁的孩子对生的绝望!   对生命的绝望,根据我的记忆,也只有那一次。一个7岁的孩子对生命的厌倦,现在看来,是多么的不可思议。但我不是矫情,那一刻,对死亡的向往是真实的。多年以后的今天,我想到那一刻,还是弄不清楚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只是我人生中的一个片断。正是这次绝望之感开始了我生命中的第一次蜕变。   生命是一个不断蜕变的过程,像初夏的蝉,为了生存,必须随时剥下一张新鲜、脆弱、白亮的躯壳。在乡间,我多次目睹过蝉的蜕变过程。正如法布尔先生所描述的那样,这可怜而又坚强的生命,从地底下爬出来,拖着一条湿漉漉的足迹,再爬上一棵枣树或者一茎野草,然后开始艰难地蜕变,成为一只成熟的蝉。它在地底下度过了4年黑暗的时光,只为了在大地上不足两个月的歌唱。   还有蛇,这冰凉的动物,我虽然不曾目睹它蜕皮的过程,但是可以想象得到那一刻的痛苦。在某个草丛里,在人迹不能到达不能伤害它的地方,它拉直了自己的身子,艰难地把自己的皮蜕去,剩下一具白里透红的身体,等待风把它晾干,然而重新游入草丛的深处去寻找食物。我记得我的父亲就曾在屋后的草窝里,拾到了一张完整的蛇皮,用它制作了一把漂亮的二胡。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一个人坐在西厢的房子里,独自伊伊呀呀地拉着《红楼梦》里的《黛玉葬花吟》。凄怨的胡琴声,是不是蛇的灵魂在呼喊?在温暖的被窝里,我一边听着父亲投入的演奏,一边想象着蛇蜕皮的痛苦模样,感到无比的害怕和孤单。   有时,我想找寻时间在我卑琐的生命中留下的痕迹。我想寻找一个切入点,以期进入时间坚硬的内部,窥测隐藏着的全部秘密。   一个个的祖先逝去了,只留下堂轩那一列冰冷的牌位。在腊月二十四过小年时,我的祖父总要严肃地吩咐我们这些下辈人,在堂轩里摆好祭祀品,在大门前燃香烧纸跪请祖先回家过年。到了正月十五,又再次把祖先送回去。在整个正月,我们家每天早晨起来,第一件大事就是给祖先的牌位加水,敬香,吃饭时,也总是把正冒着热气的饭菜先端来,请祖先先享用。那种仪式简单而庄重,我们做这些事情时总是毕恭毕敬,惟恐祖父斥骂。   年少时,我对此事总是不以为然,在心里用所学的一点所谓的知识来嘲笑祖父的无知和愚昧:世上哪有鬼神啊?而没有念过书的祖父却大骂我们是不肖之子,“书念到脚肚子里去了?!”长大以后,方才明白祖父的虔诚所蕴含的意义:对先人的祭祀就是在不断提醒我们记住自己的来处。
  时间到来的路上,一些灯亮了,一些灯灭了,一些灯半明半暗。   谁能听见时间的脚步?天空,你这高高在上的神祉,请给我一个暗示!大地,你这谦卑厚道的父亲,请给我一个安慰!让我在人生的路途上,少走一些弯道,少来一些无意义的追问。然而并没有人回答,四野像年少时一样的死寂,一个人在此种情境中,很容易陷入时间的空洞,陷入那没有入口也没有出口的深渊。   我只看见,在这个春天的清晨,遍野盛开着洁白的三丫花,像人们参加葬礼时戴的绢花。(我把它们看作是对过去情节的一朵朵悼念。)而在沿着春天到来的方向上,早春的树木早已生出了许多青涩如少女乳房的芽苞。它们在第一场春雨降临大地的时候,就已打着呵吹醒来。而大地上的野草更是一岁一枯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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