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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一片剪报

2022-01-09抒情散文月牙

一片剪报文/月牙小小的一片剪报,我为用什么量词犯了难。一页剪报?一叶剪报?似是而非,它是那样单薄的一页,因着岁月的缘故,显出老旧的颜色,泛黄不说,且斑斑驳驳,像雨水淋湿后很久才阴干似的。一阵微风,它被吹落到地 ,更像一片枯黄的梧桐叶子。一……
一片剪报文/月牙

  小小的一片剪报,我为用什么量词犯了难。


  一页剪报?一叶剪报?似是而非,它是那样单薄的一页,因着岁月的缘故,显出老旧的颜色,泛黄不说,且斑斑驳驳,像雨水淋湿后很久才阴干似的。一阵微风,它被吹落到地 ,更像一片枯黄的梧桐叶子。


  一掌剪报?一手剪报?还是不够精准,它不到我奓开一手的大小,但比巴掌大好些。这样形容与事实不符不说,用语规范吗,存疑。再说语感,“掌”,富有力量感,似乎这份剪报多厚重似的;“手”,显轻淡了,且有歧义,好像剪报还有一手二手似的。


  那就,一片剪报,单薄,泛黄,看似轻飘,细想却变得厚重起来,它杂糅着青春的安静和岁月的沧桑。


  何时的剪报?一片泛黄的剪报,好似一座深邃的时光迷宫,引着我不倦地摸索。


  剪报内容是一篇随笔,题目《俞平伯游白马湖》,栏目是套红的四字,文坛轶事。到网上搜索,输入题目,如我初想,果真没有完全匹配的。剪报定是在网络不发达的时日,那时对电脑为所未闻都极有可能。再输入文中的句子,首句“俞平伯到过白马湖的春晖中学”,尾句“他和夏先生、朱先生都是有高尚情操的‘诤友’”,依然一无所获。


  搜索作者如何?柳虞慧,一看这姓名,一股古朴沉静的学者气息扑面而来,心想也许是上虞人士呢,春晖中学就在上虞县内,如今已改成绍兴市上虞区了。夫君曾在春晖中学求学六年,故人往事,时常提起,深情难抑。我们每年都要回上虞探亲访友。虽然跳出来的信息才三页,且多有重复,但还是部分解决了我的疑问。作者柳先生果然和上虞有缘,在旧书网中,觅得柳虞慧文稿,关键词一栏写有“浙江上虞名人贤士”字样。还搜得“已逾古稀的柳虞慧老师”,虽说网上同名同姓者众,但浏览了文档相关信息后,我推断他就是文章作者柳先生。


  当一篇题为《追忆我父柳虞慧》的文章跃入我眼帘,猛地一惊。本想柳先生若真是上虞人,趁回乡时打听一下应该不难,甚至可以前去拜访,这片剪报发于何时这一疑问不就迎刃而解了吗?“追忆”二字,让人断了念想。文章开头是柳先生的简介,“柳虞慧校友(1922年生)笔名柳风、柳原。上虞人。现代作家。”他曾任《南方日报》编辑,是进步副刊《新语》主将之一,在集美高中任教时,创办并主编大型文艺杂志《明日文艺》,后从事文史研究,有著作问世。往下读,柳虞慧先生在他女儿质朴而深情的文字中活过来,他外表清秀儒雅,性情至真随性,喜恶分明,是一个富有浪漫气息的性情中人,他一生多磨难曲折,远离功名利禄,痴恋文字苦中作乐,他已于2005年4月3日辞世,不禁悲从中来。柳先生女儿写道,“他的至真至纯对书的挚爱、对文学理想的执着、对生活的激情带给他的人生的那一份充实与美丽”,让人怦然心动,和我心中想象的作者柳先生的形象是多么的契合,写出这样素淡平和文章的人就该这个样子啊。


  剪报是一篇不足千字的小文,认真拜读,当年夏丏尊、俞平伯、朱自清等诸位先生,如见其人,如闻其声,而作者柳虞慧先生,我也能窥见他的风采。文章用语平实而从容,简约见功力,有一句“夏先生在‘平屋’前的湖岸迎迓”,“迎迓”一词,意为迎接,在现今并不常见,让小文多了些许古雅趣味。


  柳先生已经离世十多年,一片剪报勾起了我对柳先生的怀念。生于1922年,那么写这篇文时可能也已六七十岁,心中敬意更浓。为何不搜索一下柳先生的图片呢?结果,跳出很多美女的图片,有的搔首弄姿,让人不忍直视。谁说柳先生寂寂一生?重读一篇小文,重温一段时光,也是与精神生活富有者的相遇,以后每次踏上上虞的土地,曹娥江边,春晖中学,柳虞慧先生的名字都铭记于心。芸芸众生多少人已被忘记,而柳先生依然活着,虽然我的怀念多么微不足道。


  依然没有拉直问号,何时的剪报?灵光一闪,为什么不看看剪报背面呢?没有年份,但有日期,“据新华社安卡拉1月17日电”“新华社北京1月18日电”,标题可能是半截的,“土耳其议会授予政府出兵权”、“美伊部分武器”。找找关键词吧,“土耳其总统厄扎尔”,一搜,厄扎尔曾任土耳其第八任总统,任期1989年至1993年。一下子,这片剪报从时间的海里冒出头来,定格在1989年至1993年这一时间段。再搜,厄扎尔是1989年11月当选总统的,所以剪报的年份又减去一年,应从1990年开始。


  搜关键词“联合国安理会678号决议”,那是1990年11月29日通过的。剪报的年份缩至三年。1991年?1992年?还是1993年呢?


  剪报背面的内容,由四篇报道组成,但都不完整,最小的只有大拇指大小。粗粗浏览,导弹、军队、紧急会议、轰炸机、美国新式战略武器,这些词汇穿越硝烟跳将出来,让我隔着时光依旧能感受到当年的紧张与纷乱。“伊拉克昨天声称击落了65架多国部队的作战飞机”,“伊拉克”和“多国部队”这两个词一同指向海湾战争,1991年1月17日,以美国为首的多国部队轰炸巴格达,海湾战争爆发;1991年2月28日,达成停战协议,海湾战争结束。


  同一个世界,那时年轻的我,在中国的一座古城,安享着和平静美的时光。初上讲台的惶恐已经过去,每年两次回母亲家,轻松度过寒假暑假。我的剪报极有可能来自当年母亲订阅的报纸堆里。母亲还未退休,下班后她最爱读报,家里订阅的三四份报纸,被她翻得哗哗响。夏天,母亲喜欢在种了很多花的阳台读报,用井水清洗阳台地面,之后就一心读报了。我为何剪下这篇留存?关乎文学?关乎文学家?关乎春晖中学?还是别的什么?


  围绕一片剪报的心路之旅差不多望得到终点,1991年1月18日之后的某一天,我剪下了它,夹在书页间,随后这本书跟着我在多个城市颠簸,近三十年后的一个冬日,重温,怀想绵绵。


  一片剪报,一面是安详,一面是硝烟,穿越过时光隧道,安静地陪我走了这多年,再次与我的眼睛相遇,不仅仅引发了我对作者柳虞慧先生的缅怀,也不仅仅是对青春易逝与历史沧桑的喟叹,还有什么在时间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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