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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种扁豆

2022-01-08抒情散文赵国宝

种扁豆 见过吗,在陇中的山地里,种着矮小的扁豆。据老人讲,玉皇大帝见人作孽,就悄悄下凡到人间,把麦穗子谷穗子捋得只剩个头,捋到了荞,手上流出了血,就罢休了。转眼一看,地上还有扁豆,上面的豆角子长得很繁,就狠狠地踩了一脚,然后就飞上天休息了……
种扁豆
  见过吗,在陇中的山地里,种着矮小的扁豆。
  据老人讲,玉皇大帝见人作孽,就悄悄下凡到人间,把麦穗子谷穗子捋得只剩个头,捋到了荞,手上流出了血,就罢休了。转眼一看,地上还有扁豆,上面的豆角子长得很繁,就狠狠地踩了一脚,然后就飞上天休息了。因此,老家的旱地就留下了一种又矬又矮,却果实累累的作物。它就是扁豆。
  惊蛰一过,山野里的积雪就开始消融了,春风吹着,土地酥软起来了。这时候,开耕的日子就到了。开耕必种豆,其他的作物随后。
  记得开耕那天,爷爷幺着牛,掮着犁,牛驮着种子,父亲背着粪斗,母亲拿着小笸箩(撒籽用的),我们姐弟几个一人扛一个木刨子(打土疙瘩用的),就浩浩荡荡上山梁了。
  到了地头,爷爷把牛套好,先不耕地,却叫我们全家都跪在地里,然后,他点燃了一张黄表,口中念念有词,不知说了些什么,就叫大家磕头。磕了头,爷爷才拿起鞭子,将那锃亮的铧犁插入土地。耕种开始了,撒籽的撒籽,扑粪的扑粪,打土疙瘩的打土疙瘩。风从山梁上刮过来,卷起尘土,一会儿就眯了人的眼睛。土地干啊,尽管我们姐弟几个打个不停,到种完耘地的时候,地里还是无数的鸡蛋样大小的土疙瘩。这样地里,能长出豆子吗?带着这样的疑问,我跟在一家人后面,回到家里胡乱扒拉了一碗饭就睡着了。实在太累了,再说就要开学了,操那个闲心干什么呀?
  大概一个月之后的一个星期天,母亲忽然提议,全家去山梁上锄豆子去,我们姐弟几个就跟着母亲去了。天暖洋洋的,只是还没有下过一场透雨,豆苗却已长到寸许高。真是“草盛豆苗稀”,一行行眉毛似的豆田里长满了杂草,什么苦紫菀、苦苣,谷莠子,长得比豆苗茂盛多了。锄豆不能坐呀,必须小心翼翼半蹲着,顺着一行行豆苗往前锄。弄了半天,那些豆苗就被我踩得东倒西歪,母亲说,男孩子粗心,不能锄田呀,就叫我在地埂上割牛吃的冰草去。我就在地埂上摘野花。奇怪的是,我还没弄满一背篓草,她们就把一块豆田锄完了。锄完了的豆田才像一块田,远远望去,一行行的豆苗就像作业本上一行行的生字,蛮整齐的。
  天还是很少下雨。自从那豆子种在地里,天就像故意跟人开玩笑似的。我想那些豆苗早就渴死了吧。怀着某种好奇,一日傍晚散学后我特意去看了看那块豆子。哎,奇怪,矮矮的植株正在开花呢,白白的花在晚风中摇曳,摇出一股淡淡的香。母亲说,扁豆是最耐旱的,因此,在很少下雨的早春才种扁豆。种得早,收获也早。不然,跟麦子一块熟了,那才忙死人了。
  下了一场透雨吧,或许未下。刚放暑假,扁豆就熟了,一绺黄一绺绿的,黄的拔完,绿的就黄了。矮矮的植株上吊满了豆角子,拔一把在手里,沉甸甸的,咬开一个豆角子,生吃了它,一股豆腥味。煮一锅,撒些盐,滴些油,用勺子舀着吃,一股奇香。那时候,老家人都怕青黄不接,种了这扁豆,就能在麦子还未上场的时候,不至于挨饿。扁豆熟的季节,孩子们的口袋里净是炒扁豆,豆儿面饼子。豆中有油啊,牲口要乏死了,赶紧喂它几口,就会缓过神来。
  矮矮的扁豆,不能用它自身的秸秆来捆,就用草腰绳子扎。扎好了,立在地里,顶上放一个倒立的豆把,活像一个个小塔。背豆捆的时候,那一个个小塔压得人脊梁酸疼,但一想到马上就有了豆吃,浑身又来了劲。一年又一年,在豆捆的重压下我们姐弟几个长大,而爷爷的腰却越来越弯。
  记得一个浓雾的夏日早晨,爷爷一边教我扎豆子,一边说,他这把年纪了,恐怕明年扎不动豆子了,要我好好学,不然,手艺就要失传了。果真,第二年的豆熟时节,他就溘然而逝。而我,却也在这一年,幸运地跳出了农门。此后的年月,就与那土地、那豆田渐渐疏远了。
  扁豆啊扁豆,矮矮的扁豆,在干旱的老家山地里,你还长得茂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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