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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2020-09-24叙事散文绿岩
“嚓”,拉开阳台的玻璃门,豁的一声,强光突然拥抱了我,不留一点余地热情,没有一毫犹豫和狐疑,突然用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平日里,厚重的窗帘遮住了,隔离了外界的喧嚣,也割断了阳光的美好。我的眼睛随着一束阳光扫过去,乳白色的灰尘是这里的王,在无数
  “嚓”,拉开阳台的玻璃门,豁的一声,强光突然拥抱了我,不留一点余地热情,没有一毫犹豫和狐疑,突然用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平日里,厚重的窗帘遮住了,隔离了外界的喧嚣,也割断了阳光的美好。
  我的眼睛随着一束阳光扫过去,乳白色的灰尘是这里的王,在无数个日子里,不停地入侵,抚摸着寂寞的时光,以及诸多被我遗弃在阳台上的旧物。
  一把蹩了脚的转椅,斜倚在墙上,像受伤的士兵,曾经在战场时叱咤风云,与主人肌肤相亲,一声太息之后,在不舍的中被扔出来,死在这里,只留下一个躯壳,像一个墓碑,屹立在时光的尘埃里。一箱旧衣服,一层层摆进黑暗中,挤进旧纸箱里,经年无人问津。打开纸箱,仿佛打开时光之门,它们迫不及待地耀如我的眼里,如白居易笔下上阳白发人,哀叹着,久久地等候我。我知道,它们是一个个死去的我。我们曾经一起风光无限,在阳光下,春风里,别人艳羡的眼光里,弱柳扶风,招摇过市。
  几本书,被任意丢弃在墙角边,尘土肆意地践踏着它们。我小心地搬开杂物,它们挤出来身来。我怕尘灰弄糟了手,翘着兰花指,轻轻地蹭开一本书的扉页。那里有曾经熟悉的几个字,是二十多年前与朋友离别时的赠品,曾经被我摆在书桌上,天天在视线之内的,不知什么时候把它丢在这里,还好,我是爱书的人,不会把它们当废品像对待垃圾一样卖掉的。
  这个朋友去年从遥远的山区出差来到我居住的小城。我们相约见面。在昏暗的茶室里,隔壁打麻将的声浪,一阵又一阵透过玻璃门渗进来。二十年的光阴亘在那里,仿佛隔世,一起相处的日子已摇曳如梦。言谈中,除了叙旧,对过去的共同熟悉的人的回忆和褒贬中,透露他的颇多圆融的处世之道。我脸上始终堆着笑,语调调高,生怕怠慢了。我不停地绕过桌子,小心翼翼蹲下来,给茶壶蓄水,殷勤地给他杯子里添水。半开玩笑地说,为您服务,别嫌我比服务员老丑啊。一个小时以后,他在视线里消失。我想,或许,这一生不会再见了。一份友谊的延续,也需要机缘,缘分尽了,即使再珍惜,也如隔夜的蛋糕,不再是昨日的味道。
  岑寂的角落,几只花盆蒙着尘土,褐色的死亡,伏在干硬的土块上,无声叹气。
  我是热爱植物,喜欢养花的人,令我遗憾的是,在我住的房子里,所有的绿色不断地夭折,即使最容易存活的吊兰,最顽强的几根叶子,不几天,也会泛黄,发黑,无精打采,归于尘灰了。我不忍心看着它们一天天的衰亡,干脆丢到阳台上,任其驾时光之桨泛游死亡之海。
  我轻轻地拔起它们,土块如石头般坚硬,冰冷的触感,诉说着时光的无情。褐色的叶子酥软但坚韧,令我惊讶的是,它的根部泛着翠莹莹一丝绿意,它还活着!我想知道,在断绝水分的几百个日夜里,怎么会有生命的奇迹?我找来铁锤,用力敲打干硬的土块,失去水分也就失去了柔软和滋润,“噗噗”下落的尘灰,在亮光下飞扬,渐渐地几块乳白色的根须裸露了出来,小手指那么粗,晶莹剔透,温润如玉,在干燥的土粒中,让人想到沙漠中最清澈,最娇弱,最美丽的月牙泉。
  我突然悚然,它们在深深的硬土中,仿佛一具白骨,闪着幽幽的磷光,不死的幽灵在寂静的空气中久久盘旋萦绕,试图穿越幽深的死亡峡谷,重新回到眷恋的尘世间,萌生生命的新芽。
  我把它们放回到花盆中去,舀一瓢水,轻轻地淋上去,“吱吱啦啦”土块贪婪地吮吸着,有焦黄变成深褐色。我不知,如果改变了它的生存环境,不久的将来,它或许能绿意葱茏,青翠欲滴,蓬蓬勃勃地生长起来。然而,它还是原来的它吗?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在阔大的大厅里,三五成群的人聚在一起,忙碌着什么。我穿一件乳白色的风衣,敞着衣领,风尘仆仆地赶过去。满眼的陌生人,让我怀疑自己是否走错了地方,也不明白自己目的。突然,从哪里跑过来一个女孩子,也穿着同样颜色的一件外衣,扎着长长马尾辫,扑到我怀里把我抱得紧紧,痛哭着喊我妈妈,我抱紧她,泪水涌出来,多年不见的骨肉,遗失在茫茫人海里,多少悔恨和悲痛?等我醒来,茫然若失,却一时想不起什么时候丢失过孩子。
  醒来,空落落的,屋子里寂静如初。半遮的窗帘,屋内黑暗肆意狂舞。透过窗帘,晨光熹微,仿佛有什么声响,隐隐约约的,尖利的,含糊的,莫非是群鬼野号?仔细再听,是风吹窗棂,铝合金框发出的颤动声。还有伸出手,想挽住什么,骨节僵硬而失落,除了冰凉的空气,什么也没有。
  我突然想起来,多年前的一个下午,妇科手术室里,医生和护士随意地聊着什么,下午的阳光暖暖地照过来,一切都显得安逸和谐。洁白的床单包围了我的身体,我躺在平展的床上,任凭看不见的锐器切割我的身体,平生第一次遭遇的巨大创痛,海水一般,一阵一阵漫过来。我咬紧了牙关,时而昏迷时而清醒。我望着天花板,视线所及,一片苍白,只有一个黑点,正对着我,如一只孩子的眼睛,无助的眼神紧盯着我。那时我们夫妻刚结婚不久,居无定所,囊中羞涩,饱尝生活的艰辛,我们不想牵连到孩子。现在想起此事,作为母亲,剥夺孩子生的权利,不管以什么借口,都是无法弥补的罪孽。
  “嚓——”一声尖厉摩擦声,我把阳台的门关紧。走进温暖的房间,电脑的屏保上,一个健康美丽的网球女子,优雅地双手握着球拍,栗色的肌肤闪着健康的光泽。QQ上,我和诸多朋友的头像一直亮着,无论天涯海角,点一盏灯彼此取暖。回望尘封的阳台,一道玻璃门隔在那里。时间如刀,无情地切割着一切。又如闪电,劈开我曾经与那个世界建立的一切关系。突然有些茫然,我又如何对待今天呢?
   2013年1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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