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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故园词典(一)

2020-09-24叙事散文何也
【伏羲女娲】。总觉得伏羲庙里关于我们人文始祖故事的描绘,其最大价值在于它的不确定性。几十万年甚至几万年前所发生的一切,并不是近几十年的现代人的想象所能料及的。或许,正因为如此,其意味也比那些官方的所谓理性的阐述、论证更加吸引人。这让我想起了



【伏羲女娲】。

总觉得伏羲庙里关于我们人文始祖故事的描绘,其最大价值在于它的不确定性。几十万年甚至几万年前所发生的一切,并不是近几十年的现代人的想象所能料及的。或许,正因为如此,其意味也比那些官方的所谓理性的阐述、论证更加吸引人。这让我想起了舍斯托夫的话,“很难想象那些目不识丁的牧羊人,全凭自己,梦想出了那神秘的神话”。他的话是关于亚当和夏娃的,惊讶之中自然多有怀疑。的确,“梦想”这个词太神秘了,它让我们一次次深陷其中而不能自拔。

远古时代,既无疾病,也无死亡,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或者说是兄妹两人、夫妻两人,在一起体验着完美的幸福。八卦识理,织网捕鱼,结绳记事,琴瑟相和。天地之于他们是混沌未蒙,而重要的却是无极之中的逍遥行游。

《系辞下》记载伏羲功业要义:“古者包牺氏之王天下也,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观鸟兽之文与地之宜,近取诸身,远取诸物,于是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类万物之情。”《系辞下》为秦汉之作,对伏羲的贡献做了全面的概括,信任度较高。

《山海经·大荒西经》郭璞注:“女娲,古神女而帝者,人面蛇身,一日中七十变。”相传的故事有炼石补天,黄土抟人,龟足撑天。都是和天地有关的遥遥之事。

无论伏羲,还是女娲,他们的被结合或被撮合都应是一种无意识的生活。我宁愿他们没有睁开双眼,就像亚当和夏娃一样。一切都发生在昏蒙的美好之中。

但是,睁开眼后,一切都变了。于是,也就有了今天。

人类的理性观察始终隐蔽于繁杂的大街小巷之中,这让古旧发黄的史书苍白无力。将人类的文明进程归于一人的开启之下,确显了一种不信任感。大千世界,因着各种灾难的频发而更加孤寂。果腹也好,行走也罢,他们所踏上的文明之途,让无数的后人展开无尽的遐思。而有一点,我始终不疑,自由,是并不存在的东西。叹息,决断,迟疑。我们只活在具体的现实中,被世俗所裹挟。这点应该确信。

八卦,或六十四卦。卦爻。乾,坤。既出现在历史掌故中,也出现在民间的传奇里。秦汉之年,让人向往,也让人感伤。从那时起,伏羲和女娲就一直被传诵,直到今天还生息不已。我所处的城市,一个叫羲皇故里,一个叫娲皇故里。羲皇,娲皇,或者三皇,人们都把最尊贵的、最有权威的称谓附加上了一个字。可见,在我们深信的最深处,在我们遥远的最怀恋处,我们都在追求一种叫做永生的美好东西,就像当年的秦始皇。

其实,在关中称王的秦始皇,其祖之源就在秦岭的西边。他将自己转瞬即逝的幻想与对天地的感念寄托在了虚无的永恒之上,希冀以长生不老来永垂千古。所以,他的家国在一把火里昙花一现也就不足为奇。或许正因为如此,我们才对人类堕落的故事如此动情。它仿佛是从我们昏沉的记忆深处召唤出的狂迷的感觉,或古老寓言。它关乎宽恕,关乎救赎,也关乎血缘。而我们,仍然是一只翻飞的小鸟。


【故园】。

到目前为止,关于庄园的概念正逐渐被迷茫的人们所重拾所向往。比如葡萄酒庄园,古城堡庄园等。这应该是一种贵族化倾向的标示。而在我的深处,所谓的庄园,应该是远离了欧洲中世纪的那种,确切地说,是指我们灵魂中永远都离不开的故园。

唐朝元稹 《感石榴二十韵》里说,“深抛故园里,少种贵人家”,说的是一种平和安稳的处世之道。骆宾王《晚憩田家》诗“唯有寒潭菊,独似故园花”,则有了悲切,到了岑参的《逢入京使》里,“故园东望路漫漫,双袖龙钟泪不干。马上相逢无纸笔,凭君传语报平安”更多的就是一种泪眼滂沱的思恋。但毛泽东的《到韶山》,“别梦依稀咒逝川,故园三十二年前”给人一种依稀不再的沧桑之感。无论如何,都是繁华过后,满眼荒芜。

故园,一个正在消失着的象征意味。或许,由它派生出来的一切,也正在过时。

比如我的故园,我的那座土堡子。

现在,它已经坍塌了,曾有的方方正正已经变幻成断垣残壁。堡门处露出了龋齿一样的豁口,漏风漏话,活像是村子里走出的一位老人。堡子当院,是一座时兴的龙王庙,常年香火不断。逢初一、十五,求签问卦的,抓药还愿的,院子里挤的满满的,插萝卜似的。尽是放炮仗的,杀鸡公的。

但小的时候,龙王庙却寂寞的很,烧香磕头的都远远的绕在堡子周围。那时庙里只有一棵香椿树,一棵楸树。都不高,活的很费劲。冬天的时候,树下面的枯叶没人打扫,任风刮来刮去地响。院里的庄稼长的欢实,尤其是洋芋,一个比一个大,一个比一个圆实。没人敢私自挖。霜降以后,生产队就组织“四类分子”、“一贯道”、地主、富农们去挖,一家一家的数个个分,藏在木柜里一直要放到年后慢慢吃。

我有一个远亲房家的堂爸,是“一贯道”,平时每家每户担稀粪,下雨下雪垫路扫路。作为一个“异类”,他一直低着头顽固地生活在乡野。大家都不愿意谈到他。他的独特之处在于他幸存了下来。之所以能够幸存,只是因为他用稀粪浇灌了堡子里的洋芋。其他的那样的人都死在了批斗中,或不堪侮辱上吊自杀了。毕竟,在六十年代,仅仅说一些异己的话就可以成为被划分于人民群众之外的充分理由。

由于这个堂爸,我有一种感觉,我要逃离,也许将永远游离于堡子一样的故园之外,而无法融入。但我将一次次在它的周边行走。走着走着就会想,关于大大小小的堡子一样的庄园不胜枚举,而它会不会是最后一个呢?

堂爸活了80多岁,有一天在门口晒暖暖时倒在槐树下,再也没有起来。在他的红白事上,有人吃着碗里的烩菜说,还是堡子里的洋芋甜,蜜一样。

[ 本帖最后由 何也 于 2012-12-12 17:08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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