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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佛地初游记

2022-01-05叙事散文夏冰
一九八七年七、八月间,我和几位朋友到佛教圣地五台山一游。这是我第一次上五台山。上山的动议是谁先提出来的,已经记不清了。应该就是尧尧和二妮她们俩中的一个。最直接的原因是,要带我上山散心。这年三月末,因夜班上别人乱动机器,导致我的左手受伤,几个……
  
  一九八七年七、八月间,我和几位朋友到佛教圣地五台山一游。这是我第一次上五台山。   上山的动议是谁先提出来的,已经记不清了。应该就是尧尧和二妮她们俩中的一个。最直接的原因是,要带我上山散心。这年三月末,因夜班上别人乱动机器,导致我的左手受伤,几个月过去,伤势见好,但心情不佳,所以她们如此提议。很快,我们就趁一个礼拜天成行。尧尧和二妮、英子都在准备车间,我则在后整理车间,是文学社的成立以及《小荷》杂志的创办,让我们相识的。在我受伤住院的日子里,尧尧和二妮她们几个一有时间就来看望我,陪我说话,安慰我静养,别多想,并精心缝制了一个方便手臂挎绷带的垫板。她们的诚意我深深体会到了,所以当她们说要上山时,我欣然同意。倒也不单单是专门为了自己散心,她们在生产车间三倒班,每天跟浮尘噪音打交道,苦累是真的,能让她们轻松地度过一个周末,也是我所期待的。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二妮的男友跟她貌似不对头了,我们想趁此机会跟山上的那个“智多星”会合,重点帮助他们二人渡过难关。   在汽车站等车的时候,巧遇她们车间的两位工友,于是我们的四人行就变成了七人行。其中一位工友还带了他的外甥,一个胖墩墩的小男孩。   一路颠簸,我们于近午时分抵达五台山。视线里一片苍茫青翠,天蓝云白,纯净得像是清洗了一遍一样。这时候才真正领略到什么叫心旷神怡,什么叫神清气爽。   我们先去“智多星”的饭店集合。“智多星”姓智,本是我们同厂的人。他身材小,脑子活,有号召力,擅长写杂文,文风也泼辣,所以两年前创建文学社,就做了我们的社长。几个月前停薪留职,率先“下海”,到五台山开了这个饭店。一阵寒暄过后,老智挂出了“歇业一天”的招牌,放了厨师和服务员的假,腾出身子和地盘专门招待自家人。本来就在饭店,菜都是便当的,只做简单准备即可开炒。于是大家七手八脚包好饺子,“智多星”叮叮咣咣炒菜。不一会儿,大伙儿围桌而坐,啤酒饮料伺候,时候也不早了,也都不是外人,筷子齐刷刷伸向盘盏。还别说,几日不见,“智多星”厨艺见长。推杯换盏,往来回合,大家一个个吃喝得汗流满面,连声喊:“老智,你的空调呢?”老智哈哈大笑:“在五台山上还用空调吗?五台山就是天然的空调啊!”   酒足饭饱,老智先带我们到附近的农家旅馆找好住的地方,然后摇身一变,成为一名导游,领着我们游山逛庙起来。这家伙天生一张好嘴,一边走,一边说,还手舞足蹈的,惹得路人纷纷侧目。庙里掌故传说他是如数家珍:菩萨顶明万历二十九年铸造的大铜锅,口沿直径两米多,深一米多,是世上罕见的巨锅,传说那年……罗睺寺的一双石狮子,是五台山上最大的石狮子……显通寺的“龙虎碑”,是明代万历年间山西巡抚雷雨居士傅光宅所书……五爷庙是五台山最灵验的庙,别的庙你可以不磕头,给五爷磕的头绝对不能少……老智边说边笑,豪爽幽默本性依然如故。我们也跟着一起笑。大太阳底下,老智剃得锃光瓦亮的脑袋与日争辉,炫人眼目,看去要多好玩儿有多好玩儿。我甚至想,如若让他披一件僧袍,他这么武声武气的走哪儿哪儿吆喝,会不会让人以为是大闹五台山的鲁智深大侠现身了呢?一路上少不了合个影,有专门照相的频频招徕。我自知不上相,象征性地合个影就躲一边去,看美女搔首弄姿,对着镜头甜笑;观帅哥摆个酷酷的造型,在灿烂的阳光里昂首挺胸;那个胖乎乎的小家伙,不知他舅从哪给他逮个麻雀,他照相的时候也不忘把麻雀握在胸前,可有一条,让他笑,就是不笑,照完相,才咧开个大嘴巴子嘻嘻笑。这让我想起当年红卫兵照相的情形,不同的是,红卫兵是把语录本握在胸前。说实在的,这么看着大家合影独照,也挺享受。   到黛螺顶跟前,已近下午五点,老智问大伙爬不爬,大伙问爬上去再下来得多长时间。他说差不多三个多小时。于是大伙选择了爬。那时候上黛螺顶不比现在,“大智路”是一九九二年由台湾的宏正法师捐资修建的,空中缆车索道也是九十年代后期才有,所以我们当年要上黛螺顶,没有别的办法,要么从正面山坡小径上迂回曲折攀爬上去,要么绕东北方向的山后一条颇为平缓的山道上去。一来时间紧,二来也是年轻力足,大家纷纷赞成从正面爬。   一路上,迎面遇到下山的游人,都诧异地问道:“天就要黑了,你们咋还要上去呢?”我们不置一词,只笑一笑,点点头,算作礼貌,不慌不忙择路攀行。满山青翠,芬芳馥郁,煞是热闹,眼睛过足了瘾,心理上也过足了瘾,久居尘世的浮杂烦忧水洗一样通通无影无踪。及至到得山顶,天已黑尽,但苍苍老松依然给人一种别样的感触。庙里已经关门,只得在庙外转一圈儿,约略见识了传说中的牌楼、石狮和山门。然后匆忙下山。人说“上山容易下山难”,所言不虚。上山犹有草茎拔扶,石崖垫脚,下山却只能张着双手,站稳脚跟,尽量做到步步踩实,心中不慌。尽管视野里一片模糊,但跟着感觉走,倒也别具一番意味。毕竟我伤着一只手,下起山来比别人多了一份艰难。所幸有几位妹子左右前后扶持照料,我这个“伤兵”才不至于拖大家的后腿。   晚饭虽然吃得迟,但大家胃口很好。一个下午的逛庙加上晚间的上山下山,确实累了,大家在老智的饭店吃过了肉哨子面,又干掉两颗西瓜,回到农家旅馆。老智送过来,本想让大家早点休息的,女孩们却提议打牌,于是纠集人马开战。人手足够,开两摊都没问题,不过只开了一拨,其余人旁观。起先我跟二妮对家,尧尧和英子对家,几圈下来,我们把她俩打了个落花流水,英子的嘴巴都歪了,直拿眼角瞥她的对家。我们看着,哈哈大笑。嘻嘻哈哈间,我旁观,换上替补。然后大家一边打牌,一边研究二妮跟她对象的问题。老智不愧为“智多星”,没等牌打完,策略就拟定。老智给二妮面授机宜:回去以后,如此如此,这般这般。说得二妮眉开眼笑,我们也宽心不少。   到睡觉时候,已是午夜。听得外面有人喊:“什么点了,还不睡?”于是各回各屋,躺下。老智一人回了他的饭店,他说晚上没人守不行。睡得沉沉的当儿,忽听院里人声喧哗,担心对面南屋的女孩们,我们就起身出屋看,见院里站着几个人,紧跟着又从墙头上扑通扑通跳进几个人来,这时别的屋也出来了人,大家一起喊:“抓贼!有贼!”这时候明晃晃手电筒光直射过来,并有人大喝道:“什么贼!我们是治安联防队的!”然后就挨门挨户查问。到我们这屋,手电筒晃了又晃,为首的一个问:“没女的吧?”我们一愣神的工夫,那三四个人转身又进了我们临屋。那边一阵响动,女人的尖叫声,男人的谩骂声,混杂着孩子的哭声。过了一会儿,他们呼啦啦离去,就见房东跟着走到大门外,一边说着:“哪能呢?哪会呢?都是好人,都是好人,我操心着呢。哎,走好,啊——”门一关,就恨恨道:“狗日的!”   惊魂甫定,忙去南屋,女孩们站在门口张望,叽叽喳喳。房东过来说:“没事了,没事了。联防队怕有坏人嘞……”于是大家分头去睡,却一时半会儿怎么也睡不着,有心去厕所,想起白天进去的时候看到的,茅坑上架着几块木板,踩上去颤悠颤悠的,坑里那粪尿能熏死人,白天还凑合,大晚上的实在不敢进去,就忍着,越发难以入睡。好容易捱到临近天明时分才打了个盹,忽又一下子醒来,天已蒙蒙亮,尿憋得难受,赶紧穿衣蹬鞋,往门外跑。   不一会儿大家都起来了,聚在南屋说话。老智也赶了过来,听我们谈起夜半惊魂之事,笑道:“这在山上是常事,联防队靠扫黄拿外快呢。”然后带我们去吃早点,饭后问大家的行程安排,知道大家出来一趟不容易,有心再领大伙到南山寺、碧山寺等远点的寺庙转转,几个人中倒有半数不赞成,反而还想去登一回黛螺顶,他们说,昨晚上去,黑乎乎的啥也没看见,连庙也没进去……老智就说:“也是,那咱就再上一次吧。大早晨爬,跟晚上爬,感觉肯定也不一样。”   于是一起再登黛螺顶。有了昨晚的经验,上山的时候并不怎么费劲儿,加上清晨凉爽,空气分外清新,满山的绿树杂花格外撩眼。我们放眼四望,脚步随心随意了不少。英子她们几个嘻嘻哈哈,笑声在山野里荡漾。忽然草丛中蹦出一只兔子,吓了人一跳,又惹得众人追赶,哪里追得上。说说笑笑间,便登上了黛螺顶。于是弥补昨晚遗憾,依次拜望了天王殿、旃檀殿、五方文殊殿和大雄宝殿。在五方文殊殿恭恭敬敬磕了头,许了愿,进了布施。   站在黛螺顶上朝西观望,台怀寺庙群清晰可见。举目处,远山碧空,北、中、西、南四座台顶雄奇竞秀,风光无限。晨风习习,河水潺潺,景色如画,身心俱醉。曾听人说,游览五台山,遍礼全山寺庙,再到东、南、西、北、中五座台顶朝拜叫“大朝台”,只是到黛螺顶朝拜叫“小朝台”。既来五台山,不大朝台,也要小朝台。俗谓“不登黛螺顶,不算朝台人”嘛。如今我们置身黛螺顶,放眼全台怀,也算福德圆满,佛赐吉祥了。进一步作想,在佛地五台山,尚有这样“大”“小”朝台的说法,何况我们现实生活中呢?这种选择里,充满了智慧。将近一天来,五台山怡人处有之,不美处有之。说实话,那些“不美”多少有些煞风景,影响了佛地的美誉度,破坏了人们的游兴以及对五台山的好感。世上好多事情,都是如此。不可能让你尽心尽意。有得就有失,得失兼备才符合辩证法。那个小年轻乱动机器,失手之下,他得到的是教训。我被伤了手,疼痛加上心情不好,又暂时失去了继续工作的机会,却得到了在五台山上接受佛礼的礼遇。所以说,得也好,失也罢,全离不开一个“缘”字。   等慢慢悠悠下得山来,已是近午时分。老智盛情留大家午饭后再回,众人不依,于是老智与大伙依依作别。走前几步,我扭头看,金碧辉煌的菩萨顶背景下,只见老智笑眯眯的,向我们挥手,他那锃光瓦亮的脑袋左上方,正好是五台山标志大白塔,巍然矗立在蓝天里。绝妙的一个视角,可惜没带相机。不过,这一天成肖像,已然在我心里定格,再不褪色。   后记:二十多年过去,物是人非,诸友各自谋生,失去联系,相互见面亦难,更不知近况如何。忆想往昔,感慨系之,故提笔一记。
  几年前的某一天,我跟老智在县城偶遇,他戴手铐,被两名警察押解着走过。发生了什么事情?我茫然无知。当时不便询问,事后更难打听。一直到现在,仍然没有他任何消息。朋友们聚一起,谈起他来,叹息之余,都不忘问一句:这家伙,怎么搞的?真的,他现在在哪儿呢?   (2013.3.8)
   [ 本帖最后由 夏冰 于 2013-3-8 16:48 编辑 ] 佛地, 记忆, 情感, 夏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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