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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珍珠翡翠白玉汤

2022-01-05抒情散文寂静安然
珍珠翡翠白玉汤文/王春梅想来人这辈子也挺有意思,即说不清一生能吃过多少餐食,又不好说山珍海味、玉米茬,包括见到的,到底哪一餐能在若干年后,真正走进记忆里。我还小的时候,毗邻村子南部,大约一公里的地方,有个林业队,队里有几间房子,平时有人看护……

  珍珠翡翠白玉汤   文/王春梅   想来人这辈子也挺有意思,即说不清一生能吃过多少餐食,又不好说山珍海味、玉米茬,包括见到的,到底哪一餐能在若干年后,真正走进记忆里。   我还小的时候,毗邻村子南部,大约一公里的地方,有个林业队,队里有几间房子,平时有人看护。   林业队,顾名思义,是一处特别大的林地,有成树,有树苗,成树除了杨、柳、榆,槐,还有许多成年果树,比如沙果,苹果梨,山楂,山里红等等;树苗呢,一片一片的杨树,有一年生、二年生,三年生的不等。   林业队的地块土质特别好,挖一锹下去,黑真真,油汪汪的,不仅树木,包括庄稼、野菜长得都好。一到草长莺飞的春天,与邻居艳军等几个小伙伴放学后,手里掐着玉米饼子,领着艳军黑色、中等体型的爱犬,提着篮子边吃边走过去了。那翠绿的地面上,一片一片亮黄的蒲公英花朵,水水灵灵、干干净净的,像一个个小小的灯盏,特别漂亮。再看弥眼的林子,下面灰黑,上面葱绿,所向披靡。最好看的当数那些前后相闻、左右相形,挺拔的杨树苗了,沉淀了一冬过后,柔嫩的青灰色的树干开始泛黄,又一点一点变绿,各种颜色间的过渡,自然,亲切,柔和,夕阳西下,像一幅充满生命力、意义深远的油画。   近处,一棵一棵四平八稳的果树都开花了,一树一树,肥胖的黄蜂像一个绒团,嗡嗡嗡嗡,这停停,那站站,显然有点忙不过来。苹果花,白色;沙果花,白色的花瓣燃着红色的花蕊,一捧一捧,真叫一个留连戏蝶时时舞,自在娇莺恰恰啼!包括呼吸,都是甜润的。   看护林业队的多半都是一些老人,一般一、两位的样子,人说,六十耳顺,是不是这个原因?我不知道,给我的感觉,看护林业队的老人都比较慈祥,和善,一般有点啥事,或者渴了喝口水,或者冷了,进屋暖和暖和,或者有什么意外,找点什么工具等等,都能行。   林业队的几间土平房像柳宗元的《小石潭记》里面写的,从小丘西行百二十步,隔篁竹,闻水声……下见小潭一样,四周完全为茂密的树林遮没着,只有到了近处方隐约得见。挖野菜路过时,即便不进屋,也愿意扭着脖子,回头回脑、盯着窗子下面几块反光的玻璃,努力往屋子里瞧一瞧:都谁在呢?很亲切。   给我留下深刻记忆的这位护林老人是我小时候的邻居,我叫三姨夫爷,到底是怎么排的辈分,我不清楚,只记得从我有记忆,母亲便让我们这样称呼。   车轴汉子的三姨夫爷赤红面子,勤劳肯干,不长不短的,家里有七个孩子,这么多孩子的普通农民家庭,条件自不必说,不仅日常孩子多,有点啥好吃的轮不上三姨夫爷,三姨太也比较强势,她身材高大,皮肤白皙,说话咬牙捏字的,喜欢仰着脸走路。于老实本分的三姨夫爷来说,一家九口人中,除了自己,其他似乎都是他的领导。   那是一个晴和春日,到底是去林业队干啥去了?忘记了,能是找啥东西?说不好,反正是我自己。   与东北普通人家一样,一进屋是一间厨房,木质的锅盖上泛着淡淡温和的经年熏蒸所透出的木质的红色,闪着光泽,细微的蒸汽里一股好浓的菜根香。两间里屋,干干净净南北两铺连二大炕,南炕头立立整整一个半旧的行李卷,地中间的房梁下面与房梁平行、用绳索吊着一个一米多长的木杆,木杆上面一圈一圈缠绕很粗一捆火绳,在大约腰际的高度、耷拉下来的火绳头上不紧不慢冒着袅袅的白烟,香香的,味道特别好闻。我想象着大人点烟时顺手扯过烟绳,吧嗒、吧嗒对火的惬意样子,也为火绳经久不灭的实用性,心里暗暗欢喜着。   三姨夫爷……打过招呼,坐在对面炕边的我,很自然地眼睛落在了炕上正在吃饭的餐桌上:一个不大,很干净的长方形炕桌,桌上一个蓝边粗瓷大碗里面摞着四、五个亮黄的玉米面窝头,那形状像缩小版、一座一座拔地而起、下面带着洞洞的小山似的,玉米面挺粗,也没有去皮,因为上面一个一个凸着的小糁子像没有刮净的鱼鳞,一个个外张着。旁边一大碗黄豆芽汤。但是充斥在我眼里的完全是棕红色、上面不时有热气带起的云翳的清汤,只有氤氲在屋子里的味道还是蛮不错的。   春天嘛,有句话常说,叫大苦春头子。意思是说,春天时节,所有的青菜都未下来,没啥菜吃的意思,彼时的东北乡村,一到春天,熬黄豆芽汤是常菜。盘坐在炕桌边的三姨夫爷上身倾着,一手抓着窝头,一手拿着筷子,可是好像手里的筷子并不重要,他咬一口窝头,咝溜喝一口清汤,抵住上唇、剪得整齐、花白胡子的嘴迅速蠕动着,一会,又是一口,再咝溜一口豆芽汤,一个窝头快下去一半了,才用筷子去碗底撮几颗黄豆芽上来,那白色、曲卷的叶芽勾肩搭背,相互连接着,上面还挂着透明的皮壳。入口的一刻,像干柴烈火,上下牙齿错合得更来劲了,不仅窝头下的快,豆芽汤也比着下,那种额头上汗星星,亮闪闪,不时吸一下鼻子,颇为投入的吃相,让我忽然生起欲望——那到底该是怎样一种香甜口感?   若干年后,想起一个普通农民形象的三姨夫爷满是胡子,大口大口吃窝头的香甜样子,一下让我想起萧红笔下的《家族以外的人》里面的有二伯来——他的胡子,在玉米上,我看的很清楚,是扫来扫去的……只是胡子在玉米上像小刷子似的来往着……三姨夫爷也是,每咬一口,像一个小刷子,扎上去,再扎上去……   这是一种完全称得上诱惑,让我以一个孩童对食物心无旁骛的专注性,一直盯住在桌上……也许见我幼小,也没什么好说的,兀自在各自的世界里活动着。   没多大工夫,一个接一个满手的窝头在我眼里消失了,一共也没几粒豆芽的一大碗黄豆芽汤也消灭了,蓝边大碗彻底露了出来,很干净。稍顷,红光满面,打着饱嗝,心满意足的三姨夫爷下桌了,身体前倾着,一个碗摞一个碗,以他以往做其它活计的麻利劲头,三下两下就将饭桌撤走了。   渐渐的,我长大了,读书,工作,再未回去过;林业队后来承包给了个人,即便活跃在我记忆里的三姨夫爷也走了好多年了。但那顿亮黄的窝头、黄豆芽汤竟为我想起过无数次,那是我见过的包括山珍海味,吃的最香甜的一顿餐食。很多年里,包括粗玉米面、细玉米面,带皮的,去皮的,烫面的,发面的,曾经尝试做过许多次,黄豆芽汤也熬煮过多次,遗憾的是都未能吃出当年三姨夫爷的那股香甜劲头来。   民以食为天。食物带给人的印象总是温暖与深刻。后来我想明白了:不是食材品种更换了,也不是手法改变了,更不是味觉不灵敏了,说白了,“山还是那座山,月亮也还是那个月亮”,只是,对于盛世里吃啥有啥、物质极其丰富的我们来说,当年,三姨夫爷那顿爽口的窝头、黄豆芽汤,某种程度上,不正是特殊时期,明太祖朱元璋曾经念念不忘的那碗珍珠翡翠白玉汤?   2021/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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