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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原创] 那一片杉树林

2022-01-04叙事散文潇湘珍珠
那一片杉树林花婶儿那一场病,吹得响的银子花了万数,把个本来不厚的家底儿掀了个底朝天,还拉了一身的帐。旺叔也像大病了一场似的。原本挺爽气、说话一就是一、二就是二的一条汉子,变得小肚鸡肠,心里、眼里就和铜钱儿亲了。不单是和一个村子里的乡里乡亲、……
  那一片杉树林
  花婶儿那一场病,吹得响的银子花了万数,把个本来不厚的家底儿掀了个底朝天,还拉了一身的帐。旺叔也像大病了一场似的。原本挺爽气、说话一就是一、二就是二的一条汉子,变得小肚鸡肠,心里、眼里就和铜钱儿亲了。不单是和一个村子里的乡里乡亲、一个祖屋里住着的堂兄弟认针认线,就连他那嫡亲的弟弟,他也只有算进没有算出了。
  小叔是满葸,是村里头唯一的一个高中生。第一件事,小叔与油与盐上不精明。你给他一个算盘,你的我的,他也划拉不清。第二件事,自己把自己看得有点高。觉得一点什么事就和人斤斤计较,是没面子、掉价儿的事。所以,不管是别人有心要沾他家的便宜,还是言来语去,有说他的地方,他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万事以和为贵的。
  在一个院里住着,门儿对门儿、墙儿挨墙儿,你家的鸡吃了我家的鸡食,我家的猪吃了你家的猪潲,或者你家的狗咬了我家的小鸡仔,我家的鸭子浮了你家刚插下田的秧苗,都是常有的事。小心眼的会一边狠狠地赶那抢食的鸡、猪,犯错的狗、鸭子,嘴里一边恶恶地连它们的主人一块骂;一般地,赶开也就算了。旺叔就不,明里暗里,他总要把被沾去的拿回来。
  小婶不服气。她说,通共就俩兄弟,他当哥的不照看我们一些也就算了,还要事事要沾我们的便宜,比旁人还不如。就有心要和旺叔认真。
  小叔压着。他说,哥原来不是这样的人,都是嫂子这场病给害的,家底儿空了,还拉了帐,哪里还顾得了别的。我是他的亲兄弟,我不让着他点、帮着他点,旁人就更不会帮扶他了。
  也是怪,小叔这也让着、那也让着,明亏吃,暗亏也吃,老天却不肯亏他。养鸡鸡下蛋,养猪猪儿壮。就连他家自留地里的菜苗、责任田里的秧苗、责任山里的树苗,都比别人家的长得好。尤其是责任山上的那一片杉树林,长得那个喜人哟。远远瞧去,就好像是一朵墨绿色的云落在那山坡上了,郁郁葱葱、青翠欲滴。一根根碗口粗细,圆溜溜、直溜溜,竟是没有一颗歪脖儿树。村里头人那个眼热哟,啧啧声带出来的口水,能装一海碗。
  小叔、小婶心里头也是直乐,有事没事都要去那片山头转三转。他们早在心里盘算好了,单等树儿长到够了国家收购的标准,就全砍了,卖了。要拆了老屋,盖新房哩。
  小婶的娘家办喜事,她和小叔去喝喜酒。连去带回,也就两个白天一个晚上。就一个晚上呢,他们白天走时还去山上看了,那树儿好端端地都在山坡上竖着呢。第二天下午回来,半路上就有人告诉他们,说他们家山上那片杉树没了,一夜之间全给人砍光了。小叔、小婶惊得三魂倒去了七魂。小叔喃喃自语,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小婶儿当场就跳起脚来骂,是哪个遭天杀的、挨千刀的砍了我的树啊,我咒他一家人死绝。
  小叔、小婶跌跌撞撞地往责任山上走,路上不断地有人告诉他们,说他们山上的树没了,一颗不剩,全没了。小叔、小婶问他们,是谁这么没天良偷了他们家的树。没有一个人告诉他们是什么人偷的,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怪怪的、躲躲闪闪,所有的人都吱吱吾吾。
  他们终于走到了那片贮着他们所有希望的山坡。天哪!天哪!六七十根海碗粗细、七八米高的杉树,一根不剩,一颗不剩,全没了。呈现在他们眼前的,只是六七十颗离地小半尺高的树兜,和乱七八糟堆着的一些树枝。
  六七十颗高矮不一的树兜子,咧着参差不一的刀口,立在初秋的傍晚的风里,无辜地瞧着小叔和小婶。小叔一屁股坐在一颗树兜上,心里头就跟有人用鞭子抽他似的,一下一下地痛。小婶则疯了似的捡起一根树枝搂在怀里,然后放下,然后又去捡另外一枝。即将落山的日头,用它的余辉涂在两个伤心人的身上。
  小叔猜到偷树的人是旺叔了。小婶更是跳着脚、尖着嗓子,指名道姓地大骂旺叔不是人。小叔决定这次不再忍、不再让了,他要当面问个清楚。他要质问旺叔,问旺叔还是不是人,是不是他哥,为什么这么自私自利、不仁不义,一点兄弟情都不顾。
  旺叔和他的俩个已经是大小子了的儿子都不在家,只有已经坏了相的花婶儿头勾勾地坐在厅屋里的一张条凳上。她抬起那张十分难看的脸对着怒冲冲的小叔、小婶,含浑不清地问他们有什么事。气极了的小叔、小婶也不回花婶儿的话,见着什么,拿起来就往地下砸,杯子、开水瓶、凳子、桶子、脸盆……花婶儿伸手去拦,这个拦不住,那个也拦不住,就放了声呜呜地哭。
  东西落地的乒乓声、花婶儿含浑不清的呜呜声、小婶尖利地诅咒声,响成一片。屋场里的人,老老少少、男男女女都来了。他们想劝小叔、小婶,可都嘴张了几张,竟没有一个出了声儿。是呵,人家是嫡嫡亲亲的俩兄弟呢,怎么劝,如何劝啊。说当哥的不是人,偷弟弟家的树?还是劝弟弟算了,当哥的也是穷得没法子,才出此下策?
  小叔、小婶打了一阵子,就停手了。不是他们的气消了,不打了,是旺叔家里根本就没有什么东西可打。小叔放了读书人的架子,抱着头蹲在地上,黄牛一般地哭了。
  过了好些天,旺叔和他的俩儿子回来了。他们都像是几天几夜没睡觉似的,疲倦、困乏不堪。又像是几天没吃过饭、喝过水似的,手软脚软、嘴巴上起一层的泡。
  小叔一见旺叔,就见了仇人似的扑了过去,一把攥住旺叔的衣领,声如响雷似地吼叫道。我家的树呢!我家的树呢!你还我家的树来!小婶儿则拿了一把大扫把,赶着俩个侄儿打。边打边骂,你俩个猴崽子,你们把我家的树弄哪去了!
  树,是旺叔他们偷的。小叔、小婶前脚走,旺叔就鬼鬼祟祟地去了临村,找了他的一个把兄。旺叔的那个把兄不是什么好货,明知旺叔要砍的是弟弟家的树,也一口应承下来。当即就喊了他几个本家兄弟,许他们工钱,连夜砍树。然后又弄了一辆大货车,说是拉到什么什么地方去卖,能够卖一个好价钱。旺叔信以为真。树砍下后,任由他那个把兄指挥着装了一辆大货车,连夜往公路上开走了。也是天道循环、报应不爽,恶人自有恶人磨。半道上,他们的车子遭遇了一伙拦路抢劫的歹人,车、树全给抢走了,还差点连命也送掉了……
  打那后,小叔和旺叔就隔了仇,不说话、不往来。 旧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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