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老 韩

　　　　　　　　　　　　　　　　老 韩 　　　　　　　　　　　　　　　文/杜永生 　　村里的老韩年愈古稀，身体硬朗，为人爽朗，厚道。人缘很好。自从他的老伴5年前去世、小儿子结婚后，没过多久，他就执意地和小儿子分开过了。农活看来干着有些吃力，也就又开始从事着补锅、修伞、补盆等活计，这一干就是4年多下来了。甭说这几年确实也攒了不少积蓄。生活过的滋润，平实，恬静，安逸。 　　平时遇到逢集了他就在街上把摊子摆出来，生意一直比较好，几乎每一集都有排着队等着的盛况，而其它时间，他则更乐意去走村串户，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流动摊子。骑着一辆老掉牙的除了铃铛不响，其它部位都出声的自行车，精神矍铄，神采奕奕的出入村庄，不过他可是认为这些响声是微不足道的，特意准备了一个扩音器，人一进村庄就开始吆喝上了，“补--锅---修--伞、补盆子---哦！”声音极为洪亮，那绵长、铿锵的声浪可以传送的很远很远。每到一个村庄，他都要紧忙碌一阵子。补锅2块，修伞1块，补盆子则要根据是脸盆还是脚盆来定了，一般不超过5块钱。他的这辆自行车可真是忍辱负重，车架的两边全是工具和备件，最为醒眼的是他自行设计制造的氧气焊枪。一个用灭火器改装而成的储气罐子还真是显证了老韩不凡的设计理念，可是这罐子里装的并不是氧气而是汽油。他人看着似乎感觉很不安全，可是老韩说，这个安全系数很高。这套古怪的设备主要是用来焊补塑料盆子的。先找出和需要修补盆子的颜色接近的塑料条，然后点燃起焊枪。小巧精致的焊枪立即喷射出蓝色而又柔和的火焰，将这截子塑料条贴在盆子开裂或破损的部位，用焊枪将塑料条熔化，这样就算是完成了。临了还不忘记用粗糙的手掌来回这么摩挲几次，很自信地喊来主人，舀点水试试。 　　看老韩修补这些锅啊伞啊盆啊确实感到惊叹，真想不到这些本该扔掉的东西，经过老韩之手，居然又“起死回生”还可再使用多年。难怪他走到那里，许多人家都盛情地要留他下来吃饭，可是他几乎都会拒绝，除非遇见了相熟的朋友，他才会爽快的答应。可是他从来不白吃你这一顿，他总会悄然地跑到附近的代销店买上几十块钱的东西。每天老韩都有比较稳当的50多元收入，有时候甚至能挣到百十元。 　　最近他将那辆破旧不堪的自行车更换了辆崭新的了，当即被村里的几个好友发现，大家不约而同地买了100多元的炮仗前去热烈祝贺了一番。这炮仗一响可是办事的迹象，村里许多人自然的前来打探看看是什么事情，大家还真以为是老韩续弦的事情，喜事呢！看着左邻右舍你来放几挂，他来炸几响，老韩真是哭笑不得，可是你没法阻止了，你怎么好意思拒绝人家的热情呢？粗略的一算计人头，竟然18个人够两大桌子。赶紧掏出3张百元大钞叫两个儿媳妇上街买菜做饭吧。这两桌子化掉老韩整整300元还多啊，相当于买一辆新车的钱了。可是老韩并不心疼，化了钱他心里还是非常愉悦的，这也证明了老韩平时的为人。 　　平时老韩喜欢摸几牌（打麻将），一般就是20元八圈子。最近一个多月来，他的手气特别的好，逢赌必赢，而且有好几次居然通吃，其他三个年龄相仿的老对手个个都感到非常纳闷：你再兴也不能兴上个把月啊！其实老韩也不是太在意这些，不过每晚上赢上几十块钱，还是非常惬怀的事哦。每次上桌子，大家都问老韩：“你个老家伙最近走赢风了，难道赌场得意，情场失意了！”几个老人开着老韩的玩笑。老韩只是嘿嘿的笑着，并不解释许多。思来想去，最终认定了是在一个月前撞了财（棺材）运。 　　在农村有出门遇见出材（出殡）的，一定有好事，会带来财运之说，而遇见办丧的就不太吉利了。那天早晨，下着好大的雾，能见度很低，老韩老远的就听见前方交织在一起的鞭炮、唢呐、哭泣的声浪由远及近、由近及前的传来，当时他并没往“出门撞财运”上去想，还是直接迎面骑了过去。不过老韩还是很明智的停靠在道路的边缘。出殡的队伍真是浩浩荡荡，加上这样的大雾天气，显得有些迷离、怪异。那些抛洒出去的纸钱、冥币在半空中打着转儿，然后纷纷降落下来，无疑老韩的身上、自行车上已经粘连了许多。老韩并没有及时地抖搂掉，楞楞怔怔地看着出殡的队伍经过自己的身旁…… 　　骑到就近的村庄里，那雄浑、激昂的声音响了起来，很快陆陆续续就有村民捧着锅、拿着伞、提溜着脸盆或脚盆来了。乍一见到老韩，可把他们吓一跳，老韩湿润的头发上、肩膀上居然粘上一些冥币，村民们奚落开了：“老韩，你出门撞财运了哦，看来你最近财运亨通吧！”老韩只是憨厚的一笑。其实想到这些，他心里感觉还是很美。这样一来，民间的传说，真的就是这么灵验。 　　赢了一个多月的钱了，隔三岔五的还是要请几个牌友撮上一顿，这样输钱的心理也舒服，赢钱的更踏实。前些日子，他的一个老友被查出癌症晚期，老韩倒是每天抽空去看望。病榻上的老友只要看到老韩过来了，似乎精神就好些，不过这样的日子并不多，前后也就一个月的时间，老友就驾鹤西去了。老韩确实感到很悲痛，毕竟也是相处了一生的好邻居、好朋友啊。自从老友去世后，老韩就再也没打过麻将了。任由他人百般劝说，也是无动于衷。这又给大家带来了重重的疑惑，实际上，是因为他老友临走时，说的几句话，对老韩触动非常大。据说老友在奄奄一息时紧紧地攥住老韩的手，“平时还是要注意身体，还是要少打麻将。活着真好。我先走了，在下面肯定非常想你们，等你们来了，我们依然是好朋友……” 　　自此后，他每天都提前回来，精心侍弄起自己开垦出来的一畦菜地了。相对来讲，老韩整天都在忙活着，身体比其他年纪相仿的要硬实的多，毕竟快70岁的老人了，该是颐养天年了。可是，他怎么能闲得下来呢？老韩感到欣慰和满意的是两个儿子及儿媳妇都很孝顺，虽然没和他们住在一起，但平时照顾的很周到。有时候头疼脑热的两个儿子都忙碌个不停。他们多次试图希望老人能真正地歇下来，安享晚年，可是老人很执拗，我记得最清楚地也是他经常说的话：“我现在还能忙活忙活，不给你们增添任何负担，真到了身体确实不行的时候，不要让我承受晚年的衰颓、垂老的悲凉。那就是最大的幸福了！” 　　这就是一个现实中的老人生活。无情的岁月啊，竟然是我们一个扭头的时间里，那渐多而细密的银发，那渐佝偻而衰败的身躯，那张秋叶般皱襞的面容，覆盖着我们多少来不及回报的养育之恩啊！（全文2454个字，于07年11月9日21时40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