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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倒的老树

2022-01-02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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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倒的老树
也问                                                                     

      早上,一条新闻,早上,又想老树。
      老树是柳树,粗壮壮的,像千年的古木,深根于四合院中央;太阳洒下光芒,扯开老树下大片清荫。和同龄的孩子们常围拢在老树下,听刘大奶讲着一个个老故事:孝感天下、卖身葬父、孔融让梨、后羿射日、十二岁的使臣甘罗······
      夏日里老树下的故事,意味无穷;刘大奶捶着腰,摇着头喃喃自语:岁数大了,不服不行啊。刘大奶又说:古时候,六十岁不死要活埋的。我追问为什么,刘大奶说:老了,病多、事多、折腾人,活受罪。我继续追问:后来咋不活埋了?后来需要老人的故事,不埋了。刘大奶的笑容里带着风趣。刘大奶抚揉着我的头说:刘大奶赶上了好时候,该咋活就咋活。
      那时不知啥叫暖冬,东北的冬季,常常大雪封门,街道亮如镜面,天寒地冻的冷。老树挂着白亮亮的冰花,像闪烁的星星,瞧着“人之初”的人围拢着它嬉戏打闹。雪送给我们的乐趣很多:打雪仗、堆雪人、滑爬犁、抽冰猴······,时而也到马路上疯耍,偶尔见到老人滑倒,路遇的人不由分说的把老人搀起;我和同伴们也常有这样的行为,扶起老人,直至送到家门。老人站在门口,那会意的目光把我们送回老树的院子。想那会,这便是提不起的平常事。
     早晨打开腾讯网,一条荒诞的新闻:
   正月初五下午,烟台两名交警巡逻至毓西路,远远看见前方路上一个黑影,直觉告诉民警,可能有人受伤,果然,一位老人俯卧在地,过往行人很多,没人扶起,民警箭步冲到老人身边,看到摔的满脸是血老人,立刻拨打120,并慢慢将老人扶起来,帮忙将老人送上救护车。
     我又想起一年前,突然晕倒在郑州街头的老人;同样头流着血,同样趴在冰冷的雪地上,行人如梭,无人扶起;谁会知道啥时会出现奔驰的野狗、呼啸的饿狼,谁又知道360度的爪子会把老人撕碎成什么样。
  昏迷的烟台老人,苏醒后的第一句话:“小伙子你怎么撞我?”民警哭笑不得,幸亏民警执勤执法时随身携带执法记录仪,才得以清白。我不知道,是老人学坏了,还是坏人变老了。我知道这种事肯定是新闻了。
     这天,雪扬着白花,这天刘大奶突然滑倒在回家的路上,腿骨严重骨折。路遇的人把刘大奶送进医院,并垫付了药费。事后,“臭老九”的刘叔,用大红纸写上一封感谢信。
     熏风吹醒了老树,刘柱(刘大奶的孙子)象鸟一样落在树上,砍下一根带丫的树杈,扒下皮,树杈变成拐。刘大奶看到白净净的拐,抚揉着我俩的头,露出的笑容像老树放出的青芽。刘大奶站在到老树下,又开始讲起老故事。
     说起拐,想起父母曾经拄过。父亲的拐严格地说是手杖,跟父亲走南闯北大半辈子。父亲的腿脚不好,离不开手杖。离开手杖的时候,父亲也永远离开我们。
    母亲到了晚年才拄起和父亲相同的手杖,八十三岁那年,母亲突患脑病,撒下手杖,和父亲一样弃我们而去。
     父亲拄过拐,母亲拄过拐,刘大奶同样拄着拐;拐是什么?人所共知。拐在那时是常见的,而今天却很少,拐变得怪怪的。
     冬好似暖冬,三天的大雪像被子一样,把冻土盖得严严的;有雪的暖冬,也依旧是寒寒的。
     2013年12月19日,无所顾忌的雪花杨洒在沈阳的条条街上。黄河北大街一个老汉突然让电动车撞到,闯祸的青年下车慌忙搀起老汉。青年人摊事了,摊大事了。谁知让青年难以岂料的事出现了,老汉看着尴尬为难的青年说:我没事,小伙子,快上班去吧,我有医保。青年望着一瘸一拐背影,安定下的忐忑还是忐忑着,这事会是真事吗?
     这是真事,各路媒体相互热炒,炒出沈阳《中国好大爷》。好大爷正名了,我忐忑了。
     我不知沈阳老树在哪,不知青年是否知道老树在哪。
     雪香了,带着一丝暖意;我茫然了,雪异乎寻常了。雪不新,老树也不奇;老树有清荫,有故事,还有拐,而雪没有,它只能寒凉。
     老树看着我长大,我期待它留下属于我的枝杈。
     1985年冬,九十高龄的刘大奶去世了。老树做的拐进了火炉。刘大奶葬在朝阳坡,坟头对着太阳。老故事停了,抚揉头的手不见了。
     2002年春,四合院拆迁改造,丰慧的老树轰然倒下,像羊被狼抓似的,断了气息。我逐进老龄,老树没了,枝杈没了,留在眼前只是树桩上一道道年轮。不知何时何地再见老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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