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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父亲

2020-09-24叙事散文清风盈袖
记得那是个寒冬早晨,风很刺骨,猎猎地吹刮母亲不由分说脱下来,硬套我身上的,带有她体温的棉衣,掳走了仅有的一点热气。弟弟穿着父亲唯一的,垂落至地的对襟棉袄,完全掩住了他的双手双腿,却仍然抵御不了侵入骨髓的凛冽。两个罩在父母宽大衣服里的小身子,

  记得那是个寒冬早晨,风很刺骨,猎猎地吹刮母亲不由分说脱下来,硬套我身上的,带有她体温的棉衣,掳走了仅有的一点热气。弟弟穿着父亲唯一的,垂落至地的对襟棉袄,完全掩住了他的双手双腿,却仍然抵御不了侵入骨髓的凛冽。两个罩在父母宽大衣服里的小身子,冷得上牙与下牙比赛般,瑟瑟作响,却满心欢喜,为着母亲让我带弟弟先回家的吩咐。父亲住进医院以后,我和弟弟就在母亲结拜的一个姨妈家吃住。我不喜欢,甚至是厌恶那个枯瘦如柴的女人,特别害怕她冷漠的,闪烁着刀锋般,看谁都象防备小偷一样的眼神。不论是吃饭还是睡觉,她死死盯着的目光,令我战战兢兢,睡不塌实吃不饱。母亲的吩咐无疑是一道特赦令。
 
  对着躺在病床上,气色却比往常红润了许多,一直微笑的父亲说了再见,欢呼雀跃着回家。年幼无知,尚不谙事的我和弟弟,想不到,转身走上的,是一条再也看不到父亲笑容的路。   深夜里,迷迷糊糊中被嘈杂声惊醒的我,忙穿衣起床,蹲在楼梯口,勾头看了下去。灰暗灯光下,隔壁婶婶,压制地哭泣着,吱吱吱撕扯手里长长的白布。母亲则木偶似的,机械地哧哧哧裁剪白纸黄纸,脸色灰白得可怕。已不是第一次目睹这样情形的我,徒然跌坐在楼梯口,不敢问,也不用问,就明白,九岁的自己,五岁的弟弟,从此成了没有父亲的孩子。   子欲养,亲不在。父亲给了我生命,却不等我长大,以回报他的生育之恩,就把尚未成人的我和弟弟,撒手扔给年轻守寡的母亲。尝尽了因为父亲而遭致的委屈、白眼、欺凌、艰难、辛酸。父亲如山如树,同龄或不同龄的,有繁衍着盘根错节父爱的大树高山撑腰壮胆,笑吟吟行走在父爱撑起的天空下,即便有雨,身心不会被淋湿。惟有年幼丧父,懵懵懂懂中,来不及记住父爱为何物的我,冷暖自担,甘苦自受,在无依无靠岁月里,踉跄前行。幸好,那些难以一一记述的艰难辛酸,磨砺出的,不是怨恨、冷漠、无情,而是坚强、豁达、开朗。更能以一颗柔韧的心,一双澄澈的眼,满怀感恩,善待万物生灵。珍惜、铭记生活中他人给予的点滴点滴的美好与温暖,滴水恩,涌泉报。   十年后,在我的极力鼓动下,继父走进了我的生活。不是为了弥补父爱的亏空,而是不想看到从青丝守寡近白头的母亲,再孤苦伶仃地走下去。继父是位司法警官,浑身上下,透着不可亲近的凛凛威风。危襟正坐,目不斜视,紧绷着的脸,很少露出笑容。而对与我有着一样,过早承受丧亲之痛的异父异母哥哥姐姐,却象变了个人,格外慈祥,凡事详尽周到,嘘寒问暖,让我和弟弟羡慕之极。   已参加工作的姐姐,是家里享有至高无上特权的公主,所有家庭成员只能服从和迁就。我则是小心翼翼的灰姑娘。不敢多说一句话,多走一步路,惟恐稍有不慎就引发让我胆战心惊的不和噪音。家中大小琐事,姐姐说了算。她说东,别人不能道西,她让往南,绝不可以朝北。家里饮食,一律按照姐姐口味做,凡她喜欢的,别人不得有任何异议。多是母亲做饭,我每每听到的,是继父关于姐姐爱吃这样爱吃那样,事无巨细的安排和叮嘱。却从未问过我,有关我的。也许源于父亲是川人,我自小喜欢麻辣川味,姐姐则偏素淡甜食。面对食欲索然的清汤素菜,我还得装出满脸开心笑容,一付津津有味的吃样。   高考在即,承受着母亲沉甸甸嘱咐,不堪重负精神压力的我,却病倒了。摇摇欲坠病体迎来的高考,可想而知结果。不少落榜同学选择复读,看着不算高,于我却天文数字一样的复读费,想到母亲又将由此与继父发生的争议口角,我毫不犹豫地了离开学校。   我穿的衣服,用的化妆品,多是姐姐穿过、使用剩余的。生性简朴、性格随和的我,没感觉异样,有个还是青涩少年的人却说出这样的话:我看着心疼,以后不准再穿再用姐姐她们穿过,用剩的,我给你买。他说的一脸疼惜,我听的满眼泪花。虽然由此促就,未敢牵过手,却让彼此一生难忘的初恋,夭折于母亲的眼泪,继父和姐姐的强烈干预。他来不及实现的承诺,却是感情旅程中最初,最动听,纯净、绵甜如水的情话。   近乎怯弱的百般忍让、屈从,与我自小在孤苦环境下行成的独立、刚烈、倔强个性,极不相符。但却只希望自己所有的谨慎、迁就,能够换来组合家庭的和谐,母亲的安好。组合家庭中必然存在的微妙纠结、复杂、隔膜、隔阂,仅靠一方殚精竭虑,其实是解决不了实质问题的,。而除了百般忍让、屈从,我别无选择,也无悔,至少帮母亲维护了没有温暖,却算完整的家。母亲病了,痛了,有人陪伴在身边,足以!
时光荏苒,斗转星移。兄弟姐妹凭靠自身不懈的努力和勤奋,都有了让人羡慕的工作岗位,各自成家立业。意气风发的继父,也在岁月侵蚀中,日渐老态龙钟,再没有往昔咄咄逼人的强悍。   我突如其来遭遇的一场车祸,却融化了一家人,尤其是我与姐姐之间,多年来积郁在心里的记恨、隔阂。大难没死,浑身缠绕着绷带,回家的那天,也是心如死灰的一天。才得知消息的姐姐赶了回来,进门说了声,你怎么不告诉我,你怎么能不告诉我!就跌坐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那种悲怆之极的声嘶力竭,吓楞了我,也深深撼动了我。姐妹相拥痛哭的那一刻,多年来一直隔阂着的身心,瞬间骨肉相连,不可离分。   高龄继父突发脑出血,哥哥远在他乡,姐姐重病初愈,奔忙于官场的老公和姐夫,无暇顾及。我日夜守护在床前,喂饭喂水,端屎倒尿,无微不至。邻床羡慕不已地对继父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呢,你女儿真好。继父笑呵呵地说,是呵,我这女儿可孝顺了。   继父大多时间处于昏乱状态,偶尔清醒时,他看着在床边打盹的我,会很心疼地说,我连累你了。然后吩咐母亲、姐姐,跃琼血压血糖低,熬夜了就更低,你们要多给她煮点红糖鸡蛋吃。听着他口齿不清的话语,幸福的眼泪,禁不住掉了下来。   苍天不负苦心人,继父虽然从此瘫痪,与轮椅为伴,却终于再次挣脱死神的召唤,回到了笑语融融的家。面对为照顾继父饮食起居而奔忙的我,母亲就没好气地抱怨,想起他从前那样对你,我就心寒,你还当他亲爹样侍侯。性子急噪的母亲说话不分场合,生怕继父听到这话难过,母亲一这样说,我就得象对孩子一样,连拖带抱哄走她,不让再提旧事。   常言说: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浩瀚世界,茫茫人海,要经多少风吹雨打,受多少苦难,上苍才把这珍贵的缘恩赐予我,让他成为我的父亲,陪伴母亲终老。哪怕再苦再累,我在,双亲在,携手走过的每一个今天,是何等的珍贵和幸运呵。   早春二月,天气趋暖,万物吐绿。看着每天坐在轮椅里,望着窗外索然发呆的父亲,我顿生推着他去旅游的念头。辛苦奔波了一生,风烛残年的父母亲,还有多少时日,能够有儿孙绕膝,携手同游这阳光明媚,草绿花香的美好世界呢?   春寒料峭,白发亲娘,让我因有您而幸福绽放的灿烂笑容,成为您的贴身贴心小棉袄。不能行走的父亲,女儿就是您的拐杖,向着春天,我们出发。 ——我谨保证我是此作品的作者,同意将此作品发表于中财论坛。并保证,在此之前不存在任何限制发表之情形,否则本人愿承担一切法律责任。谨授权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全权代表本作品的发表和转载等相关事宜,未经浙江中财招商投资有限公司授权,其它媒体一律不得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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