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内之眼看九华

文/冷若秋水
九华山，一些人早就向往的地方，因为那里有灵验的菩萨，据说有求必应。然而，对于佛教，对于菩萨，有太多未知的我，一直不敢触碰，也不愿随流大众去膜拜。此行九华，我不算是香客，只能算是一双尘内之眼，草草路过。

九华山，位于安徽境内，是地藏菩萨的道场。传说中，地藏是一位“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众生度尽，方证菩提”的菩萨，他誓将拯救众生，免遭地狱的苦难。而后有一位新罗国的修行人，求法来到九华山，苦心修炼直至九十九岁圆寂，且死后肉身不坏，众多迹象使后人认为他是地藏菩萨的化身，尊称为“金地藏”，从此九华山成为地藏菩萨的道场，香火鼎盛至今。

这世间的事似乎真的有因缘巧合，也或许生拉硬拽的总能扯上一些关系。就像，九华山，这佛教四大名山之一，因山峰连绵形似九瓣莲花，也被称为莲花佛国，而莲花，是我最喜欢的一种花。还有，我们入住的地方叫芙蓉山庄，房间号偏巧与我在某个书店的会员号码完全一致。这样的细节，就好像是莫名中有一种指引，好像一些事就在某个地方等你去遇见。

来九华山，就是为朝拜的，尽管这里山色清幽，峰奇水秀，但低头叩拜的人们根本无暇赏读。我们先后游览了化城寺，祗园寺，地藏禅寺，月身宝殿，这只是九华山众多寺庙里的几个热点。因为时间关系，九华山最具盛名的天台寺都不在我们的游览范围内，可见九华山寺庙之多，香火之盛。跟着导游迈进迈出，匆匆拜见每一位端坐的菩萨，就是我们的行程。

我因不是香客，所以有更多的时间让目光膜拜寺院里的一切。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尽管我有意躲避寺院，但每一次走进这里，都会相遇一种使我安定的力量。迈进庄严的大殿，所有纷乱的心思瞬间烟消，仿佛面对一潭湖水，无比沉静。因为这里的一切都在神灵慈爱的庇护下吧，寺院里的草木飞檐，香炉经幡，仿佛都已染了灵性，那些静静的陈设，过眼了太多的香客尘烟，早已沉着入定。所以，你走近它，也会不由自主地渐入安定。有人说，这就是寺院的魅力。

拜完金地藏的月身宝殿，转过一个回廊，在那里看到了几幅题匾，竟发现了一道很熟悉的偈语：“手把青秧插满田，低头便见水中天。六根清净方为道，退步原来是向前。”不由想起最初遇到这几句话的情景以及与之相关的人，匆匆间竟也过去五年了。手把青秧，就有了满田的希望；记得低头，也是看见天空的一种方式；摒除杂念，你的眼前就会闪出一条道路；退后几步，原来是为了成全更好的向前！在五年的光阴里，这道偈语一直悄然跟随，我领受着它带来的点点滴滴影响，甘心退后，安然辗转。今天，远涉千里，站在这道熟悉的偈语面前，我不得不去深深体味这种昭示，原来每一步的迈出，真的都会向前。

游览过几个大殿，导游说，最后一个要拜的是前面插霄峰顶的百岁宫，爬到山顶有3000级台阶。这一说，可吓坏了大家，因为明天要爬黄山，大家都想着保存体力，于是有一部分人选择了坐缆车上山。看看眼前不太高的山峰，我们几个好胜的有些不甘心，有人说既然要表现虔诚，那就爬上去！结果，我们当中最年长的老先生意气风发走在了最前头，那我们还能说什么，爬！

豪言壮语还是抵不过严峻的现实，毕竟我们长期在室内工作，野外的运动量不够，这几千级台阶爬起来是真够艰难。这不，刚刚爬过几百级，我的心脏就开始抗议了，像要跳出胸膛似的。可是，爬山的脚步一旦迈出，中间就没有接你的缆车，许多时候就是这样，你选择了一条路，要么走下去，要么只能半途而废。继续上吧，我们数着台阶，走走停停，总算赶在关山门前爬到了百岁宫。事实上，台阶并没有3000级，但消耗了不少体力确是真的。而在一级级攀爬的过程中，心念也随着通身大汗受到了洗涤，这份虔诚也是真的。

百岁宫，供奉着一位百岁后圆寂的僧人的肉身。虽然位居山顶，但因为年岁和肉身的神奇，再因有缆车的方便，这里香火很旺盛。寺院里香烟缭绕，游客们自顾自的观赏朝拜，一位身披袈裟的方丈在给几个年轻的女孩子讲解佛家义理，多是一些吃素行善的说法，周围有几位僧人在逗引一个不足五岁的小孩儿。若不是因为僧人装束的不同，那场景与我们平常饭前饭后的纳凉闲谈无异。在九华山，与僧人相遇是很平常的事，他们也习惯了众多游客的注目，都是很从容的来去，或是几个僧人聚在一起交流着什么。很明显，旅游的人潮涌入九华山，目的不再是游山玩水，更重要的是膜拜。所以，僧人与佛祖一样，坦然迎送着尘世中的熙熙攘攘，没有任何局促。

站在百岁宫的观景平台，极目眺望，远处是深深浅浅的层峦，散落在山坳里的村庄依稀可见，皖南山区的一角呈现在我面前，清淡安然。百岁宫的另一个侧面，是一道著名的九华景观——天然睡佛。那是一座略高一点的山峰，峰峦起伏不大，但仔细观看，你会发现那是一个脸庞的侧面，他头枕天台峰，脚架莲花峰，面仰天际，面庞饱满，睫毛可见，鼻梁高耸，下颌圆润，喉结突出，神态安详。前面层峦，后面睡佛，百岁宫就这样静静地坐落在它们中间，有这样的风景与神灵的相伴，百岁宫里的这位僧人怎能不得道长寿呢？

天色不早了，寺院的一个工作人员赶着我们下山，说他们要关山门吃斋饭了。可是，还有一些人没有赏完风景或者还没上完香，那个工作人员脾气也够倔，竟然把山门一关，歪着脖子说，不走，就交钱留宿，颇有点打劫的味儿。这一打趣的举动，把大伙儿都逗乐了，谁也没当真，倒是把目光投向寺庙里的那位方丈。老方丈慈眉善目，笑呵呵地说，这人，锁什么门啊，快开门！山门大开，我们一群人一边跟方丈道谢，一边下得山去。沐着九华山的霞光，方丈的话音在后面传来——都吃斋信佛吧，做善人行善事！

做善人，行善事，即便不是佛教信徒，也该这样做啊。有时候会想，菩萨在哪里？神灵在哪里？或许，在你艰难的时候向你伸出援手的那个人，就是菩萨的化身，而在别人艰难的时候你伸出援手的那一刻，你就是菩萨。其实，神灵不在别处，就在我们周围，人人行善，人人都是菩萨。

晚饭后，我们游览九华街。行经祗园寺，导游说这里每天都有做法事的活动，晚上是超度亡灵的诵经，有胆量的可以去听听。我没见过法事，也没见过许多僧人在一起诵经，有心去看看，但是同行的朋友都劝我，说就我这身子骨还是别去靠近了。我因不懂也不敢误闯，也就作罢了。

九华街，似乎是以前山坳里的村庄，因九华山的繁盛而发展成了专为前来朝拜的香客开设的服务区。市井繁荣在这里坦然呈现，街面上商铺、饭馆、旅店一应俱全。尽管价格不如山下便宜，但住在山里，与神灵同眠，还能游览夜晚的山里风光，为这神仙般的待遇也值了。

途径太白茶楼，看到了启功题写的匾额，楼侧挺立着两棵参天的银杏树，树下有一口古井。据说那两棵银杏一雌一雄，是诗仙李白来九华山时栽下的，蓊郁至今，而那口古井曾是一眼泉，也为太白把盏做出过贡献。几千年的历史啊，我不禁又感叹起植物强于人的能力，又想起自己来世做一棵树的愿望，心中不由得生成几分骄傲来。

九华山的夜，安定，静谧。朋友们笑谈，这里一定没有贼。是吧，在这个神灵通达的所在，任何猥琐的念头和行为，都会望而止步。这是我这次出行在外过的第一个夜晚，一向惨遭梦靥折磨的我竟然一夜无梦，直到天亮。

从九华山出来，车行路上，两侧尽是油绿的稻田，看到那一汪汪水中天际，再一次想起那道偈语。难道，这一次来九华山，就是让我来印证这道偈语吗？抑或是，相遇那些早已等好的缘？我这一双眼，终究是尘内之物，能看到的，大抵只能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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