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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宋朝的明月

2022-01-01抒情散文周施梅
有月的夜,自是不同。皎洁的月光洒在树上、屋顶上、草地上、水面上、洒在一切可以洒向的地方,于是,夜色就有了些朦胧的韵致,也添了些寂寞的清冷。月夜静好。偎在月光沐浴的藤椅上,微闭了眼冥想。“古人不见今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想这今夜的月,照过许……


有月的夜,自是不同。皎洁的月光洒在树上、屋顶上、草地上、水面上、洒在一切可以洒向的地方,于是,夜色就有了些朦胧的韵致,也添了些寂寞的清冷。
  月夜静好。偎在月光沐浴的藤椅上,微闭了眼冥想。“古人不见今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想这今夜的月,照过许多的古人,其中就有北宋大文豪苏东坡,随之,眼前好似拉开可一道纱幕,看到了宋朝的一轮明月下的景象。
  那也是一个月夜。是苏东坡因乌台诗案被贬时,在黄州定慧院寓居,蘸着清冷的月光,他写了一首诗:“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谁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诗句显示出一种孤傲,寓意他自己正如那只孤鸿,拣尽寒枝不肯栖,只是因为清高而孤寂。仕途的灰暗与高远的志向相斥之下,苏东坡唯有借助诗来言说内心的愤懑和孤独。
  感情上的孤独,也同样用诗来表达。宋神宗熙宁八年(1075)正月二十日的一个夜晚,苏东坡从梦里醒来,想着梦里的情景,涌起万般思绪,愈加孤独。于是,他披衣而坐,拿起笔,在这个孤独的寒夜写下了对妻子的思念。“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岗。”
  写下这首《江城子.记梦》时,他正在密州任职,妻子王氏却已长眠在四川彭山县安镇可龙里的小山岗上整整十年了。他从有她的梦里醒来,思念让他在这个深夜越发孤独。可是,千言万语,可惜她都听不见了。一阵凉意袭来,惟有一张纸,一只笔,承接从心中流淌出的七十个字,谱写出一首凄婉的曲子;七十个字,字字是泪,落在纸上,写出了孤独,寄托了思念,那一颗痛着的心,吟出的句子,催人泪下。
  一个男子,在妻子去世十年之后,竟还有这样的悲苍,于梦醒时分,写下对妻子深深的思念,倘如故人有知,九泉之下也会为之感动。
  尽管这一生,苏东坡艳福不浅。继妻子王弗之后,还有两个王姓女子先后陪伴在身边,她们亦如王弗一般倾慕着他、懂他、陪伴照顾着他。他也曾为这第二个妻子王闰之以及侍妾王朝云写过词和楹联,但都未及这首写给结发妻子的《江城子•记梦》感情饱满深厚。可见人的感情是有厚薄的。尽管苏东坡也曾对她们都付出了很深的感情,甚至也曾留下与王闰之及王朝云的佳话,这只能说明他的有情有义和怜香惜玉,毕竟,谁都无法替代妻子王弗的位置。倘若不是这样,绝不会在她离世十年之后还能写出如此令人断肠的词。
  十年生死两茫茫。有谁知道,在这生死两茫茫的三千六百五十个日夜,他独自承受了多少的相思和煎熬。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到哪里再去寻那曾经万般恩爱的人?
  于仕途官场,苏东坡是一个拿得起、放得下人。用诗写出失意之后,他一袭布衣长袍潇洒行走世间,挥手间,写下了多少清词雅句;田野躬耕,泥土的气息,大自然的芬芳,一壶浊酒的酣畅,都是他的喜爱;穿过竹林,吟诗长啸何其潇洒;愿意披一件蓑衣在烟雨蒙蒙的人生中悠然度过平生,这是何等质朴而超然的境界!惟独在感情上心细如丝,对那份爱始终无法忘却,存在心底深处,于无人的静夜,独自把盏,对月长叹。
  “明月如霜,好风如水,清景无限”这一生,苏东坡有多少个孤寂的夜晚是在月下度过,又有多少传世佳作是在月下写就,唯有宋朝的明月知道。喧嚣的尘世里,他转身,将无数的孤独寂寞化为月下的独吟。他是傲世的,手持羽扇笑世事沉浮,醉醒犹自依杖听江声。
  孤独的时光里,写出的词,就是一首首古琴曲,旋律时而豪迈奔放,时而婉转悠扬,有万马奔腾之势,又有小桥流水的潺缓;吟他的诗词,闭目沉思,眼前似有一轮明月,映照朱阁绮户里的寂寥;回味他的词,分明有一个属于他的境界,是西园的落红还是纷飞的杨花让他想起女子的眼泪?月照荷塘之际,他就像一只孤独的鸿雁无处栖落愈感寂寞,无处停靠的孤独,是心灵的孤独。
  帘卷西风,篱边怅望一个温柔的梦;月夜独坐,思念去世十年的妻子;盛宴后的寂寥里,吟唱心情。那些夜晚,苏东坡被宋朝的一轮明月浸润着,写下了许多不朽的作品,为世人留下了宝贵的文化遗产。
  那之后,苏东坡孤鸿一般的背影,就成了一幅辽远而古朴的画,挂在宋朝的月夜里。
  “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正如范仲淹所言。当我沿着文字所架设的桥梁,走近这位北宋的大文豪,为他的才华所倾佩的同时,即刻也读到了一份忧虑之情。
  如果说唐朝的月是橙红色的,那么,宋朝的月光则是清冷的,总会让人想起那些衣袂飘飘的清雅文人。它像一枚凉薄的书签,被宋朝的文人极其珍惜地夹在文字里。当那些千古绝句被一代又一代人传诵时,宋朝的一轮明月亦会呼之欲出一般洒下清辉,而那忧国忧民的情怀也依旧在月光下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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