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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亲吻故乡的第一缕晨曦

2022-01-01抒情散文宋长征
客车与村庄越来越近,枣花嫂早就没有了睡意。窗外的冬小麦无边无际,风一样向后退却,高大的杨树,叶子飘落殆尽,高高的树梢上还倔强地挂着几片金黄的树叶,在呼呼的风中摇摆,似在欢笑,似在把露珠的泪水擦拭之后,尽情的欢呼,似等待那么久,终于看见远离故……

  客车与村庄越来越近,枣花嫂早就没有了睡意。窗外的冬小麦无边无际,风一样向后退却,高大的杨树,叶子飘落殆尽,高高的树梢上还倔强地挂着几片金黄的树叶,在呼呼的风中摇摆,似在欢笑,似在把露珠的泪水擦拭之后,尽情的欢呼,似等待那么久,终于看见远离故乡的亲人,返回了村庄。所以才牢固地坚守在枝头,看一看远行人疲惫的身影。   说到疲惫,枣花嫂下意识地抚了抚鬓间。一起在拉链厂做工的儿媳,像个贴心的小棉袄,常常腻在枣花嫂身旁说,妈,你老了呢。你看昨天白头发才三两根,今天就生了好多。枣花嫂就说,死妮子,哪有不老的人呢,我不老咋张罗着抱孙子?等我真的老了,干不动了那一天,你们给我生个大胖小子,我就在家帮你们照看孩子。你们呢,趁年轻,好好干活,攒点钱,再过些年头,好回到镇上做点小生意,这样就不用东西南北乱跑了。   是啊,转眼又是一年,拉链厂撑到了腊月二十一,这才先给一批员工放了假。其中,就包括枣花嫂。枣花嫂的活儿,不轻不重,因为当做几年小学老师,做管理的老板娘就把枣花嫂安排在了自己身边。枣花嫂人实诚,心又细,所以,核查账目,清理各种报表单据万无一失,深得老板娘的赏识。临行前,这个年纪尚不算大的江南女子,喊上枣花嫂去淮海路逛街,说,枣花姐,好歹我们相处三四年了,临行,别不舍得,给自己挑几件像样的衣服,我付钱。可枣花嫂依然保持着乡下女子的矜持,不好意思地红着脸——老板娘,不,妹子,哪能让你破费呢,我们一家人在你们家的工厂做工,可没少得到你们的照应。你看看,乡下人笨手笨脚,嘴皮子也不利索,你让我说什么好呢。原定转悠半天的时间,枣花嫂只挑了两条滇西风情的披肩,一件给老板娘披在肩上,说真好看,像画上下来的仙女。一件自己小心翼翼叠好,放进回家的行囊。   枣花嫂的好,村子里没有人不知道。临近的几个村子的人,每每看见枣花嫂,总是很亲切地招呼到家里坐坐。或者直接就说枣花嫂的心真细,对孩子比自己的亲爹亲娘照顾的还要周到,还要仔细。   枣花嫂是个外乡嫁来的女子,来到村子里,村子里的人第一眼就看见了山清水秀。大成哥老实,老实的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响屁。日子呢,原本拮据,所以眼看到了三十好几,大姐这才张罗着到一个很远的地方,给弟弟说亲。山清水秀的地方,长着山清水秀的人,山清水秀的枣花嫂眼里半是懵懂半是好奇,就这样跟随大成的姐姐,嫁到了村里。枣花嫂不抱怨,姐夫张罗着在那个贫穷的寨子里为自己的弟弟盖房子,自己来到这遥隔千里的异地他乡心甘情愿。何况,穷是穷了些,大成和大成娘待她都好。好吃的好穿的好用的都尽着枣花嫂。枣花嫂说,穷帮穷,富帮富,或许真的是这样,她的心里才感觉更踏实。   那几年,村小找不到合适的老师,年轻人都想着去外面发展,不肯在偏僻的乡下窝一辈子。老校长病了,花白的头发花白的胡须,一次又一次来到枣花嫂家,说让枣花嫂帮学校代课。当然,开始时枣花嫂极力推脱,本来初中毕业没多大水平,怕教不好孩子,误人子弟。老校长就说没事,没有经验可以学,嫌工资少每个月还能从自己的退休金里给一点贴补。枣花嫂怎么还能拒绝呢?天蒙蒙亮,蜿蜒的乡路上枣花嫂用头巾裹住头和脸,在呼呼的北风里去学校。到了很晚,枣花嫂的办公室才熄灭灯盏,看着窗外的夜空升起一轮圆圆的月亮,这才熄灯回家。   去年年关,也是腊月二十几,雪花静静悄悄漫天飘洒。很早,天冷的好像鸡们也忘记了打鸣,雪地里一溜一双年轻人的大脚印,一只顺延到枣花嫂家门口。这个年轻俊朗的后生,为什么一大早顶风冒雪来到这里,又站在门口徘徊不定呢?没有人知道。或许昨天枣花嫂收拾年货到很晚才睡的吧,雪停了,日头透过将晴未晴雾蒙蒙的天空,升起了很高,这才听见笃笃的敲门声。打开,四目对望。后生搓着手跺着脚,不好意思地说,打扰了王老师,昨天才从学校回来,想来看看你。   没有人不知道,那个后生叫李然。没有人不知道,李然小的时候调皮捣蛋倔强的像一头拉不回头的小毛驴。李然的父亲,在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家,消失了踪影,李然和他的母亲一直生活在一起。打架,爬墙偷邻居家的锅盖卖破烂,欺负村里的小孩子,简直成了村里的祸害,学校里的害群之驴。老校长揪着耳朵送回了家,说明天不用到学校来了,庙小装不下你这样的大神仙。倒是枣花嫂,踏着黄昏的落日,拖着疲惫的身体去劝说,一遍又一遍,从半疯半傻的李然娘怀里把李然拉过来。上学,重点指导李然落下的功课,放学,监督者李然一起回家,苦口婆心,和李然说着飘渺的未来。那天,李然这个二十几岁的大小伙子,在枣花嫂家泣不成声,说要不是枣花嫂还不知混成了什么样子,我要毁了,家里的天就塌了,我要不是一步步念完初中高中考上大学,娘也不会是现在清醒的模样。昨天,刚回到家,娘就催促,说快去枣花嫂家看看,看看你这个浑小子当年的救命恩人。可是天又实在太晚了,怕打扰了老师休息,在床上辗转反侧,好不容易捱到了天亮,这才来看您。娘说的,让我给您带个好,娘说的,等过完年和我一起再到老师家来看您。   可是,枣花嫂还是失业了。县里说清查不在编的民办教师,有人有钱的,活动活动,很容易就成了正式在编人员。可枣花嫂说,下来就下来吧,现在的大学生多得很呢,文化知识和能力肯定更高,说到底,咱也没出多大力,好在身体还算年轻,有点力气。就这样,枣花嫂离开了村庄,在拉链厂,一干就是好几年。   呵,远了呢,那些美好的时光。现在,枣花嫂只要回头一想就会非常满足,想到那些天真可爱的孩子,想到朴素但温暖的那些日子。不远处既是村小新崭崭的教学楼,小二层,煞是气派的样子,红红的瓦,粉粉的墙。只是学校早些日子就放假了,只留下一座空荡荡的院子。学校的门口是几株老冬青,枣花嫂依稀还记得当年和老校长学生们一起栽植冬青时的场景。老校长说,冬青就是好,天再冷,雪再大,冬青依然在冰雪中一派葱茏。可惜,老校长已经走了,再也看不见如此干净整齐的校园和教学楼。或许,化成了冬青的叶子吧,最青绿饱满的那枝,仿佛还闪烁着老校长智慧而温暖的眼神。   风似乎小了一些,枣花嫂从故乡熟悉的小站上下来时,竟觉得有些春天般的气息。太阳升起来了,枣花嫂又一次走在乡间的土地上。路旁的田野里,麦苗匍匐在大地上,像一群听话的孩子。是第一楼晨曦吧,就这样轻柔地抚过枣花嫂几缕白发衬托的鬓角,又流向唇边。   ——亲吻故乡的第一晨曦,这样的感触,或许只有离乡返乡的人们才知道它清爽甘醇的味道。
[ 本帖最后由 宋长征 于 2012-1-13 15:03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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