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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散文

再见,晓风残月

2021-12-31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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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一天零点,彩虹桥上的灯笼依旧散发着昏红的光芒,但是小城的人们都已回家睡觉了。我们喝得飘飘然,沉浸在满车酒气中。汽车驶过古城的一个入口,我知道往里面大概步行十分钟左右,就能走到晓风书屋府埕店门口。我前几天曾骑车到那里,仍可见古荫犹然,可闻市井嚣嚣。然书店大门紧锁,招牌已经拆走。我单脚倚着脚踏车,思绪如同跛了一般,只能静静地望进着那几扇灰蒙蒙的窗,想要搜索一些熟悉的物件,或者往事。在那二楼走廊的大玻璃窗下,我曾呆坐在那里看了一下午的书。我忘记了那个下午触碰了哪位作家的思想,但是肯定是发现了什么,以至于如今回想起总有一股怡悦甚至激动的情愫萦绕盘旋起来,如绕梁之音;那不像是咀嚼一块肉的味觉,又不像抚摸到一种身体的触觉,倒是另外一种不可名状的幸福了,一种可以持续回忆的美感。府埕陈旧的春风从高高的树梢间落下,夹杂着麻将仔碰撞的响声、老人的咳嗽声、二胡的声响、广场舞的音乐,混合成一支小城的交响曲,仿佛能嗅到阳光、粉尘、霉味、草香、甜汁……那只有一个窗口卖四果汤的小店已经搬走了,无人排队。一对师院的小情侣,簇拥着冷冷地走过。一片落叶如同失落一般悄然而至,我仍旧半倚着脚踏车,如同精神世界和世俗需求的依靠;蹩脚的精神世界依靠着颓废的世俗需求?世俗需求如同屎壳郎的粪球?世俗需求如同希绪弗斯的石球?精神世界,成为了孤苦的屎壳郎和希绪弗斯。

宋词人柳永终其一生在追逐世俗需求,屡不得意,却无意中堕入世俗的精神世界。公元1024年,柳永第四次落榜,愤离京,别虫娘,作《雨霖铃.寒蝉凄切》。其中有:

“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这句词穿越千年,击中我心。此刻我在车里却没有完全清醒,半清醒半迷糊,一会儿清醒,一会儿迷迷糊糊。我善于伪装自己?自命不凡?当我一遍又一遍地拷问自己时,一次又一次地徘徊在精神世界和世俗的边缘;就如同徘徊在晓风书屋的门口。我幻想自己再次推开那扇黑漆玻璃门,“欸乃”一声之后,看见了店员的微笑,经过每周五的驻唱,抚过了柔暖的沙发,便走上二楼书的世界里了。原来二楼那位戴眼镜的管理员便是店主老陈,我竟然不知,错过了好书推荐的机会。于是又一次,在那玻璃廊道上占了一把椅子,自我逍遥在书的世界里。这仿佛是在世俗外的一种堕落?我已经分不清了。

当柳永屡次不第后,堕入风月红楼,看虫娘清唱: “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他可曾这样想过,矛盾而纠结,快乐又痛苦。于是他写:“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唱:“渐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就这样在写写唱唱,浑浑噩噩,半醉半醒间撑起了大宋的一片浪漫主义的天空,蔚为壮观。

我怀疑自己仍游离在酒的催眠中,呕吐感犹存。每次喝酒到零点,身心俱疲,再一次厌恶红酒。我不关心那酒的价格、品牌、度数,我只是希望能够少喝一点,免得回家后吐出来。特别是临走时一句“大家都干了最后一杯”,我只咽下了半口,剩下的半口含在喉管上方,然后迅速走向厕所,吐在便池里,暗黑的酒涂在白色的瓷体上,让我瞬间想吐,仍隐约可听见外面喝得飘飘然的退伍军官意气风发,和老板诉说友情、义气和曾经的故事。酒精为何长存于利益场所?人性的懦弱和欲望相见恨晚,陈屙良久终如厕,快乐和炸开的屎壳郎的粪球,交织在一起了。

孤苦的屎壳郎,希绪弗斯,一遍又又一遍地返还在既定的轨道上。而上弦月微微茫,我望见幽暗的深巷里有一个灯火昏黄的影子,我能想到紧闭的木门,斑斑驳驳的红柱,招牌已经取下了。几个月前,晓风书屋已经搬离府埕了,而新址不知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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