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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原创)诗歌中的河流

2021-12-30叙事散文袁勇
诗歌中的河流“七岁初照水,八岁偷照镜”,这是我初学诗时写邻村一个小女孩的句子,无论是房前的井水还是后山月塘的野水,总之,“初照水”给人的感觉是美的。二十年后,读到赫拉克利特“你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的句子时,我震撼于生命的沧桑和世事的多变……
             诗歌中的河流   
  “七岁初照水,八岁偷照镜”,这是我初学诗时写邻村一个小女孩的句子,无论是房前的井水还是后山月塘的野水,总之,“初照水”给人的感觉是美的。二十年后,读到赫拉克利特“你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的句子时,我震撼于生命的沧桑和世事的多变。我想起了那个早已为人妇的女孩,她可能已经不记得七岁时的那汪水了。但我要说的是,在我的心里,嘉陵江永远是我诗歌中不变的河流。
  第一次听说嘉陵江,是初中老师从课本上讲给我们的;第一次亲临嘉陵江,是同姑父一起给住在县城的大姨妈家背杏果时坐乌蓬船涉江而过的。但那时侯很小,不知道眼前的江水会对我的生命有什么启悟,不知道我一生的精血会与她有怎样的关联?记得上高中的时候,有个礼拜六,我从学校直接步行进城去大姨妈家,快走到南津关了,我才发现身上的所有口袋里,没有一个子儿,怎么过河?我的心开始咯噔咯噔跳,这时候,我突然发现前面走着一个小学的同学,我赶上去和他答话,到渡口了,我故意走在他身后,对他说:“哎,我来给你买票!”同学一听,答到:“看你说的,我一起买!”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到嘉陵江边漫步,那是我第一次用陌生人的眼光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江水,我在水里看到的,绝不是邻村七岁女孩在水里看到的她自己初绽的面容,我看到的是对未来的梦!一个贫乏时代一无所有的乡下男孩的梦!我在心里发誓:从今以后,我一定要堂堂正正过河,一定要堂堂正正做人!
  读师范的时候,不知什么原因我痴迷上了文学特别是诗歌。那个时代,刚好是郭沫若、艾青、藏克家时代的尾声,紧接着,我就被徐自摩、戴望舒的丁香和迟桂花包围了,眨眼之间,我又被北岛、舒婷、欧阳江河和杨炼们的朦胧迷醉。就象河流,一波一波地撵过,一浪一浪地翻过。但不管发生了怎样的变化,我对唐诗宋词的喜爱总是与日俱增。在文教句工作的时候,我意外地得到了一套古旧的全唐诗,从那些绝美的诗词里,我有意无意地读到了与嘉陵江有关的句子,从历史的纵深处谛听到了过往诗人们对母亲河的倾述:“嘉陵江水此东流,望喜驿中忆阆州,若到阆中还入海,阆州应有更高楼。”这是李商隐对“五城十二楼”的阆中更邈远的期待;“巴江江水色,一带浓柔碧。仙女瑟瑟衣,风梭晚来织。”从北宋进士王周的《巴江》里,我又感应到了神话时代阆中的古意,仿佛回到了上古的华胥氏国,看见了手拿曲尺和圆规的伏羲兄妹;在诗圣杜甫的《阆水歌》里,我时时能领略到“巴童荡桨欹侧过,水鸡衔鱼来去飞”的画境……无数个夜晚,我就把自己的灵魂寄居在那些奇奥的汉字中心,在诗歌的河流中心漫无边际地梦幻和漂泊。
  上世纪80年代,是我们这代人灵魂最孤绝的时代。我把我的生命埋藏在汉语的修辞格里,就像河流深处的卵石,把他们的头颅低垂在幽暗而深邃的河床中央。更多的时候,我独自走在被夕阳染红的江滩上,眼前的芦苇仿佛不是真实的芦苇,脚下的江水也不是灵动的江水,我敛缩成了一粒灰色的死沙。也就是那段时间,在诗歌中,我开始了青春期最坚韧最漫长的挣扎:“锦屏山,我生命中的风水宝地/过往的流雁/为何带不走我眼中的泪水//我曾坐在无人的山巅/独诵唐人绝句……”(《锦屏山》)生命在一种古老的诗意里不安地延续,为了抑制这种不安,我们一伙年青人,经常在江边的柳林里编导属于我们自己的篝火晚宴,我们挥舞着自制的玩具枪,“在黑夜/无边无沿地穿越。发出/石块般喊叫:来啊/爱!桥下的水哗哗地响起来……”(《打夜的孩子》),在大佛寺的深湾里,我们身体靠着身体,紧挨着彻夜歌唱着过冬,而嘉陵江水,在不远处毫无声息地流过,流向它必须去的地方。
  停顿使河流死亡。人的生命就像河流,永远在路上走着,无法停顿。先哲赫拉克利特所说“我们踏入,又没有踏入同一条河流……你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就从最高的意义上论述了河流的恒变和人的自变。从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期,为了改变我的生存状况,为了离开那不能养活我的故乡,我开始奔波在成都和阆中之间。奇怪的是,一到了省府成都,我的感觉不是我离开了故乡阆中,而是成天空落落的,再喧闹的场合、再奢华的生活都激不起我灵魂的拍荡,我知道,远离故乡我就远离了诗歌,远离了诗歌中的河流我的激情和灵感就如炽般焦燥,人的灵魂在很多时候需要湿度,需要用故土和家乡的水来滋养,需要诗歌来提升……这种从骨子里对故土的迷恋使我这个认他乡为故乡的客居者日渐憔悴,我知道,要活下去,就必须回到我真正的故乡。
  2001年秋末,甘肃诗人叶舟来成都,我们一群所谓的诗人在“川东吊脚酒楼”醉饮,那一夜,我称之为属于我的诗歌后回归之夜,因为那晚“很多莫名的词语开始悬浮在我的脑宇/自然、精细、唯美地组成了/我灵魂深处奇妙的拼图/我又看见了多年以前莺飞蝶荡的幻影//这个夜晚是诗歌后回归的夜晚:/我还未写下一个字,但诗已经发出了轰鸣!”正因为这个诗歌后回归,使我毅然决定必须尽快回到故土阆中。
  2002年,我携家返回阆中。车过南充,我就嗅到了故乡熟悉的山水味道,我的胸中就开始涌荡着滚滚的诗意:“江风传来夏天最后几缕醉人的凉意/我的心像一条缓缓苏醒的纸蜥蜴/从体内出发/轻轻地向某个无名高地攀爬……”回来就到老土地村去看我死去的婆婆爷爷,为他们的坟捧上一坯新土;回来我就开始写《人祖伏羲与阆中》5万字的论文,就去寻找华胥感孕的大泽;回来就登上锦屏山到杜甫祠触借苍凉而暖热的诗魂;回来就让心随嘉陵江的日月一齐升落……我回到了充满价值的存在之中:                                今夜,在嘉陵江,月光与流水一起庆典
  林中的风,拉着我的衣袖,想一起加入
  岸上的岩菊,向月华深处,投下暗黄的影子
  象流水一样 :“思想不停留!” 谁在千年的岸上把自己变为灵性的石头
谁又抛弃王冠 ,象隐居的赫拉克利特
躲在古老的森林,发酵着自己的灵肉
把慧根植于广袤的黑土。而这时
一只夜枭啼叫着横过江面, 一股寒凉的风
象一个知心的朋友,把我带向遥远 ——《嘉陵江情诗》   “这儿也有神。我找到了我自己。”当年的赫拉克利特在烤火取暖时发现他的本质,我在古城灵荡神飘的房瓦下,在含义深远的俞水(阆中段嘉陵江水古称俞水)深处也找到了我真正的自己,将来我死了,也能感觉我活在时的意味深长。 2006/7/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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