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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散文

随遇而安

2021-12-29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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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汪曾祺有四颗门牙是在文革中被剧团大门“震”下来的。
      汪曾祺在《牙疼》一文中记录了被“震”下来的过程,可谓是活色生香的笔调。
      “‘文化大革命’中,我正要出剧团的大门,大门‘哐’地一声被踢开,正摔在我的脸上。我当时觉得嘴里乱七八糟!吐出来一看,我的上下四颗门牙都被震下来了,假牙也断成了两截。踢门的是一个翻跟头的武戏演员,没有文化。就是他,有一天到剧团来大声嚷嚷:‘同志们!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往后吃油饼便宜了!’——‘怎么啦?’——‘大庆油田出油了!’这人一向是个冒失鬼。剧团的大门是可以里外两面开的玻璃门,玻璃上糊了一层报纸,他看不见里面有人出来。这小子不推门,一脚踹开了。他直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说:‘没事儿!没事儿!你走吧!’对这么个人,我能说什么呢?他又不是有心。”
       我读得笑出了眼泪,但又觉得汪老头子也是够背运的了。
       当然,读他的文字多了,你就觉得他一生中背运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他还做了二十年的右派。二十年,就像一个包袱,可以容纳多少背运的事情哪。他写了一篇《随遇而安》的文章,就详细地记录了作为右派的汪曾祺,是怎么的背运。
       直到文末,他才做了总结。
      “有人问我:‘这些年你是怎么过来的?’他们大概觉得我的精神状态不错,有些奇怪,想了解我是凭仗什么力量支持过来的。我回答:‘随遇而安。’”他接着说,“丁玲同志曾说她被划为‘右派’到北大荒劳动,是‘逆来顺受’。我觉得这太苦涩了,‘随遇而安’,更轻松一些。‘遇’,当然是不顺的境遇,‘安’,也是不得已。不‘安’,又怎么着呢?既已如此,何不想开些。如北京人所说:‘哄自己玩儿。’当然,也不完全是哄自己。生活,是很好玩的。”当然,“这种心态的产生,有历史的原因(如受老庄思想的影响),本人气质的原因(我就不是具有抗争气质的人),但是更重要的是客观,是‘遇’,是环境的,生活的,尤其是政治环境的原因。”
       是的,随遇而安。这就是智慧而幽默的汪老头儿。二十年的右派生涯,都能“随遇而安”,一瞬间的门牙震落,又怎么不能“随遇而安”呢?况且,“踢门的是一个翻跟头的武戏演员,没有文化”,“对这么个人,我能说什么呢?他又不是有心。”
       有时,还有些后怕,这老头子,要不是能“随遇而安”,也许我们就不能够享受到他的让人愉悦的笔墨了。是真的后怕,因为那时,或者时间还可以一直往前推,比如说韩信时代,中国社会,二球就一直比较多。——据说现在更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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