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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原创] 薄雾弥漫的早晨

2021-12-26叙事散文顽主
我从桥上俯看,河流很安静,河面很宽,缓缓的坡岸逶迤向着远方,逐渐地模糊,消失于天边的晨雾里,七八只铁驳停在近岸边,我看见了轮船的顶棚,被熏黑的烟囱,被放倒的桅杆,信号灯,喇叭。两个人站着船舷说着话,抽着香烟。船尾包裹着厚旧橡皮轮胎。我顺着桥……
  我从桥上俯看,河流很安静,河面很宽,缓缓的坡岸逶迤向着远方,逐渐地模糊,消失于天边的晨雾里,七八只铁驳停在近岸边,我看见了轮船的顶棚,被熏黑的烟囱,被放倒的桅杆,信号灯,喇叭。两个人站着船舷说着话,抽着香烟。船尾包裹着厚旧橡皮轮胎。   我顺着桥往下走,引桥的一侧是满目的绿色。树高,树密,树的嫩枝伸上了桥的护栏,由于吸收了太多的雨水,我伸手可以轻轻折断。   透过树的空隙,我看见了墨绿水面,与泛黄的河水截然不同,是一口池塘,砖起的房,绿色缝隙里依稀可见。房子靠着池塘,树也靠着池塘,树高,树大,所以只见树,是树把池塘、房屋、草垛全包裹进去。树是主角,其他是点缀。   因为有这口池塘,树与树之间才有了一小片天空。一只黑色的喜鹊,翅膀上白色花纹,拖着长尾巴,从树与树留下的一小片天飞过,掠过树梢,从我的面前,贴着桥掠过,钻进了另一片绿。   这是一个薄雾弥漫的早晨,我要去城南的梵音寺。我想去听听晨钟与暮鼓,看看香烛的烟火缭绕,让我久居闹市,枯乏疲惫的心灵得到一丝放松。梵音寺还未到,路上苍翠的绿,早晨湿润的清新,都已让我深深地陶醉。   经过一小段路程,又出现了幽静的河道,水面上飘着浮萍、水草、芦苇、茂密的草铺满了坡岸。河边有条碎石子小路,路边皆是高大的树,更显路的僻静,唯听见鸟儿清脆的叫声,一根细细的电线穿过了河道的上空,几只鸟儿停在电线上,如五线谱上的几个音符。河道深处站着一排栅网,雾气慢慢地越过网,弥散开来,绕着树,我很难分清它们的界限,乳白的雾,嫩绿的叶,暗绿的水,彼此靠近,交融。叶子是湿漉漉,我的皮鞋也沾上了水,头发贴在额头。靠近地面的树皮长着厚苔藓,似乎这里从未干燥过,也从未有人来打扰。   高等级的公路上,车很少,行人寥寥,更显得阔与平坦。公路的路基高,沿路的有几栋两层农家小楼,一块小水泥板,连接着小楼的阳台与公路。住户直接进入二楼,然后再下到一楼。 住户也从底楼上到二楼,再到公路。这似乎是个有意思的可逆过程,进出,上下,终点与起点。   公路边立着一块大大的铁皮招牌,印着两个大字——苗圃,沿小路下去,两边一排排半圆的水泥支架子,是塑料大棚。抵御严寒的透明薄膜拆去了,露出许多的盆景、花卉,郁郁葱葱,争奇斗艳。这些遒劲的枝条,娇艳的花儿,笼在若有若无的雾气里,有些朦胧。我特别喜欢这样如梦似幻的感受,太真切的现实,反而刺目。   一块石砌的碑,黑色的碑身上铭刻着几个隶书字——佛源路。告诉我这水泥岔路的尽头就是梵音寺。佛源路的一边是平整的麦田,冬小麦处于抽穗时节,一望无际,长势喜人。   佛源路的另一边有个毛竹市场。我看到了毛驴拉的胶轮板车,让我联想到了东北的黑土地,西北的黄土地,我似乎还听见鞭子声,吆喝声,赶车人在唱歌。毛竹市场有些简易的小屋子,那是商户临时的居所。他们用粗壮的毛竹搭了棚架子,预备下雨或落雪时,遮挡雨雪。粗大毛竹堆放在地上,细竹子一捆捆站着,靠着。几个女子用锋利的柴刀,削去毛竹的根,刮去突出的竹节,直到很光滑后,用细绳扎起来。数不清的,碧青的,枯黄的,粗细各异的竹子,浸没在晨雾里。似乎就重新有了生机,把我带到南方深山的竹林里。   路的尽头就是我的目的地,一个寺院。暗红的山门紧闭,经过岁月风雨的侵蚀,颜色已暗淡。留下两尊石狮张牙舞爪,两棵老槐枝叶繁茂,遮掩着前殿上莲花形的窗户。前殿的额匾,上书着梵音寺。   我绕着老黄的外墙独行,墙很矮。几丛小松树,沿墙而立。我的目光越过围墙,触及正殿,侧殿,马头墙,大殿的脊上二龙细珠。檐子上一溜神态各异的铁黑小兽。依檐势上下蹲着,皆昂首眺望。   在我眺望大殿时,附近农户家跑来一只毛茸茸的狗,对着我汪汪,我的不屑一顾大大地激怒了狗,它昂首对我狂吠。有一刻我感觉很奇怪,铁黑小兽、我、狗、都昂着脑袋,形成了一个临时的关系链。为什么会这样?   吱呀一声,寺的一个侧门忽然打开了。一个面目和善的人,约摸五十岁的年纪,邀请我进去。我知道他不是和尚,应该属于杂役。我和他随便地聊着,他告诉我,寺庙始建于清光绪年间。以后一直没有大的变化。他又说,每个月只有特定的几天,才有香客如云的景象。平日里,禅寺就是个静修的场所。   他说着话的时候,庭院是寂静的,静得可以听见甲虫振翅飞舞,槐树的白色花瓣轻柔地飘下,散落在放着铸铁香炉的青砖地面上,香炉里积累着厚厚的香灰。我忽然想到这个小小的寺,信众很多,香客很多。而自己既非信徒,又非香客,只是要来看风景,散散心,像个冒失的闯入者。杂役却笑着说无妨。尽可仔细地看。   大雄宝殿有金身菩萨,摆放着许多蒲团,前殿里有大钟,大鼓。所有的东西都一览无余,似曾相识。我一个人站在庭院里。一丝失望暗暗产生。我为什么要跑了很远的路,来这里?却没有风景。   我走过地藏殿的时候,听见了咿咿呀呀的诵经声,夹着敲打木鱼的哒哒声。我知道僧人们在做早课,我很想看看,却不好意思打扰。我不清楚有多少僧人,我听不懂他们的诵经,也不理解他们为什么把自己的年华锁在一圈黄色的围墙里,   色寂然故亦说寂然,色如幻故亦复说幻。也许只有这样的心境,才能耐得住寂寞和清贫。而我总是在追寻,在逃避,在一次次的失望痛苦后,还有无可挽回的执着,还有徒劳无益的执着。   我离开了梵音寺,太阳已经升起来了,用它的热驱散了田野上如纱般轻柔的晨雾,远处的田野里有厂房,水塔。热闹的一天即将开始。一位农家妇女站在田头,柱着一柄锄,心满意足地看着她的土地,她高兴地告诉我,别看玉米小小的,豆角秧苗小小的,三两月后就能成熟。   她的脸色饱经沧桑,双手粗糙,心情却很好,她的儿子要退伍回家了,她又可以见到他,所以她心满意足。我望着她的笑脸,自己的心情也渐渐地愉悦起来。   我想,我和她一样是世俗的,庸常的。虽然有过失望,总还留恋着世俗的好,比如我,在一个薄雾弥漫的早晨,见到了雾、桥、河、树、竹、田野、寺院,心里就很快乐。只是她的快乐与我的快乐不同,她无法理解我,我无法理解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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