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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散文

也说麻将

2021-12-24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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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说麻将》
        文/冯铭


        麻将不分男女,男女不分等级。三教九流,九流三教,好玩者皆可上桌。四人儿一凑齐,这牌就可以玩了。谁人把骰子儿一撒,定个庄闲,庄上再一撒,三点五点,数着便开了秧门,余下就依次拿牌。牌儿拿来,放面前立好,分类,再才去盯了庄上。庄上把牌儿一打,要碰则嚷一声,“碰——”,面前就倒一对牌去,打一张进堂里。不碰,便什么也不说,用眼睛看。牌儿依次摸打,打至庄上便视为一圈,一圈过后又再重复。序儿却依了逆时,不从顺向,因此吃牌认了上家,摸牌也跟了上家,独独碰牌、和牌不讲秩序,不依规矩,是见者可碰,见者可和。和碰一起,和则为大,碰即为小;碰若为大,吃便为小。所谓小者,是没人碰了方可吃牌,牌儿吃了可再吃,碰了却不能再碰。若是被谁人和了,这盘就过了,所以,和为大。
        有时一盘很快,有时又很慢。座中者皆精神抖擞,信心百倍,专心于那“和”上。四人坐了,身高姿势皆有不同,表情也有着差异,独专注的样子等同。这般会神的认真,是读书所不及的,做事所不及的,有家人见了就发着感叹,说你等早有这般懂事,有打麻将之精神去念书,今儿个做不了博士,也都做着研究生了。此言一出,座中者大笑,笑过又言之理正,语之真肯,觉得少时之事确不及这般专心,不及这般用脑。然,理正归理正,打牌归打牌,两者不可兼得,此时最紧要的是手气,而非理想。手气孬了,牌儿来得不顺了,包里又只出不进了,那理再正,也是枉然。因此笑声里又有了悔声,有了恨意。大凡悔者嚷者,就多是为取舍而悔,为逆来而恨,故而嚷着:该来的不来,不该来的偏来。嚷完亦再嚷,悔了就再悔。缄默者始终守着沉默,也非是手气完好,不敢嘀咕,不敢喜形于色,他们缄默的道理,多基于个性,基于性情;嘀咕者不停地悔嚷,也非是技不如人,或来牌不顺,他们嘀咕念牌,或因个性使然,或因有意而为。因个性而嘀咕者,可为本性,是念亦无意,念亦无心,只为舒坦,或为释放;而有意者悔嚷,就多有乱人心智,移人视线,欺诈打牌,奸诈做人之技意。这桌儿虽小到不及簸箕之大,却能纳社会之种种,能容一个比社会更广阔更纷繁更复杂的世界;虽方正不如球之滚圆,却比天平更能称量,座中者谁人耿直善良,谁人奸诈油滑,只要在桌边儿一称,桌面上一量,厚薄皆于脸上,斤两即在心底,孰重孰轻,便不言而喻。
        这东西有人爱它,有人又恨它。爱它者,便觉其桌面上的钱比什么都来得快;恨它者,都觉它像只吃钱的老虎,吃得包里的钱比玩什么都去得快,怎么也喂不饱,因而便气它恨它,恨它者就常常气馁,爱它者就常常喜悦。喜悦的又总是要邀约,甚至不惜提供场地和服务;气馁的尽管不再主动,甚至退缩,找借口搪塞,可时间一长了,心儿又是要痒痒的,象猫儿闻着腥一样,按捺不住,或者就有虫子在里面爬。通常,恨者多因输得苦而恨,爱者多因赢得丰而悦,两者之心境便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恨者多因恨而发誓,誓而不玩,其间把手机关过,把信息删过,把电话撂过,没撂开的时候响也不接,在家便数着日月,数着时间。时间一长了就烟也无味,茶也无味,连吃饭也觉得淡然,看河水已走了西面,才恍然这时光走了恁远,日子丢了恁多。既然这水能转了方向,运气就不能转么?于是就再去桌上,重蹈覆撤,人一坐下,讽言就接踵而至,有说“弃暗投明”的,有言“回头是岸”的,更有说“不怕输得苦,就怕断了赌”的教诲名言。恨者闻之则坦然,便言,若再输就把手给剁掉。数日后再上桌,四人皆记着那话,便俯下身去观看,看了即惋惜:手指还在,还在!……
        麻将本以乐为用,以娱为用。其乐在变数,其娱在变数,变与不变,旨皆于“和”上。世间万物以和为贵,人间万事以和为高。故,地有四季,牌有四方;色有七彩,牌有七字;人有真善美,牌有万条筒。筒子能和,条子能和,万万也能和。和则靠演,和则靠变,变者能和,演者也能和。和有快和,有慢和,和快和慢,取变而不依人定,和大和小,取演而不由人说。知足者往往不愁容满面,是和也快乐,不和也快乐;豪爽者则喜掌耳光,掌了还要骂自己笨,骂自己臭,仍不解恨了,就再拿手去掌手,或者拍脑门,只不掌嘴,不拧耳朵儿;独狭隘者语多,气盛,是和也气小,不和也气小。
        我认得麻将,也已二十余年。最初玩它,是老辈人授我以“番”数。那“番儿”道理极多,定义极难掌握,不达者不能和,不依规者不能和,报不出名堂说不出道道者,更不能和。这“番儿”限制一多,能玩的人就少,因此被“倒地”所淘汰。“倒地”一盛行,“番儿”就没人数了。那“倒地”盛行也才几年,有人就觉它繁琐,不怎规范,有“可舞弊”之漏洞,遂又改革将字儿去掉,将吃牌的圈圈套套去掉,独留着“碰”牌的爽朗。和牌也去掉见和,只许自摸,若要见和,则须要有“杠”作条件,以“杠”为前提。即有“杠”者见之可和,无“杠”者若要见和,“和”则须有名堂,须有“清”、“混”。这规则一出,初习者就很不习惯,拗不过弯来。老规矩遵惯了,新规则就不适应,牌儿减少了,速度就提前了。平和者要自摸,先摸者为大,这大就要看运气,看心情。所以无“杠”者常常看着别人将牌打尽,心里懊恼着又要开钱。
        这玩意儿从“倒地”演到“去字”,历时十余载。在这十余载的时光里,想人之麻友无数,麻趣无数,麻恨也无数。今儿个我虽不从它,不玩它,却于牌理里领得一悟,便为一“和”字。那麻将之“和”虽与人生之“和”义不尽同,却音形无二样。麻将以“和”为大,为重;人生又何尝不是以“和”为高,为贵?前人以番“和”为娱,今人以赌“和”为乐,两者“和”之价值不样,取舍不样,其性其质自也有了区别。这区别是,彼娱“和”则有益,“和”则有趣;而此乐“和”则有伤,“和”则有害。有害之“和”便为假“和”,有益之“和”才是真“和”! 真“和”者,人生之“大和”也,社会之“大和”也!愿我等及其后人玩之,取益而舍害,取真而弃假,取趣而无伤!这才是麻将之真正传承!

        (共2359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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