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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吾家有女初长成(4、5、6、7、8、8、10)

2021-12-23叙事散文荇叶青青

(四) 双方的父母都不在武汉,再说我也不方便马上回武汉。所以出院后,我就住在大冶表姐家。 表姐家两室一厅还是顶楼。我和女儿住一间,表姐的两个儿子就同老公一起,打地铺睡在客厅。 女儿特别地能吃,我几乎没有奶水,就只能留下一点供她晚上吃。这孩……
(四)   双方的父母都不在武汉,再说我也不方便马上回武汉。所以出院后,我就住在大冶表姐家。   表姐家两室一厅还是顶楼。我和女儿住一间,表姐的两个儿子就同老公一起,打地铺睡在客厅。   女儿特别地能吃,我几乎没有奶水,就只能留下一点供她晚上吃。这孩子生命特别地强,我病得那么重,她却几乎没受影响。不爱哭,吃饱了睡足了,就一个人在床上玩,手脚不途地划圈,表姐夫特别喜欢她,总是悄悄倚在门上,看她自己一个人哦哦地玩,把她手脚乱动的样子称为“划船”。吃也是吃得特别地多,而且吃得急,晚上冲了奶粉就在水里荡,想让早点凉,她都等不及。惊天动地的哭声,能把一栋楼的人全部从梦里吵醒。有时边吃边发脾气,因为她又想睡又想吃,只好对自己发脾气了。   人家说孩子是娘的连心肉这句话一点不假。我出院时瘦得皮包骨,可是我只要喝水,就有奶水分泌。一听到她的哭声奶水就会渗出来。晚上那么热,表姐不让我吹电扇。我总想离孩子远点,可是她就是在梦里,也会一点点地靠近我。我挪开一点,她跟过来一点;再挪开一点,她再跟过来;再远点;“哇——”就开始大声地哭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抗议呢!只好不管多热,都让她靠着我,嗅着妈妈身上的气息,听着妈妈的呼吸,她才放心地安睡。   两个小外甥从此有了活儿干了,天天都围在女儿身边。除了睡觉,有女儿的地方就有这小哥俩。有一次我为女儿把尿,女儿半天没尿。小外甥就去看,好,女儿正好就撒了她小表哥一头的尿。   可能是我生病的原因吧,孩子不满月就得了全身的脓疱。小小的身子,全身布满了黄豆大的脓疱。表姐和我抱她的胳膊上,也被她传染得布满了红疹。天哪!我的小小的孩子,你怎么能受得了这份痛。我带她去医院,一路上泪水涟涟。要打青霉素,先皮试,她并不知道打针也疼,还对着护士哦哦地说话。一针打下去,哇哇地大哭起来,小手又紧紧地抓着我的衣服全身都挣红了,并且尿了我一身她疼啊!我的心下子就被揪紧,女儿要是我能替了你也行啊。可是你以后还有许多的苦要吃呢,女儿妈妈永远都会在你的身边,为你分担给你鼓励。   该给她取名字了。   大家各述已见,都有道理。有的说叫莲,因为她生在六月,表姐家附近就是一开满红荷的荷塘;有的说叫楚楚吧,天生的眉眼清楚啊;我想还是小名还是叫珍妮吧,我妈妈姓简,在英文里,“简珍妮特”就是“神之赐”的意思。这小小的精怪一样的女儿,在我的心里当然是拜神所赐,我们母女互为依存,才渡过了这一劫啊。于是女儿的名字就取一个单字“珍”。女儿原是妈妈的珍宝啊!   本来说住到满月就回武汉的。可是那天早上,表姐和表姐夫临时又变了卦,非要我们再住十天再走。他们都说舍不得这娘俩呀,两个小外甥更是拿出攒了多年的零用钱,为小表妹买了集邮册什么婴儿记念册来。   谁说我们女儿命苦?看看,到处遇到的人都喜欢她。   做为妈妈,我心里真是自豪,便是受了再多的苦,跟拥有女儿的快乐相比,真是不值一提了。、 (五)   一回到武汉,单位就来了通知,让我马上到河北出长差。   如果不去呢,暂缓发工资。   我以前的这个单位,是个老牌子的国企。这个国企是中央驻汉单位,一年之中,总有大半年在外地度过。我也习惯了。只是,看着熟睡在怀里的女儿,怎么也狠不下这个心。   可如果不去呢,工资没有了,靠她爸爸一个月那点钱,过日子都不够,何况还有女儿天天要吃的奶粉钱,小东西两天一袋奶粉,一袋2元5角,一个月就把一个人的工资用光了。没办法,咬咬牙,交给她奶奶带好了。   交给她奶奶时,是趁她睡着时交的。   看着女儿一天天地变得红润小小的脸,看着她在梦里嘟着小嘴微笑的样子,我的泪又开始忍不住。又怕婆婆看了多心,只好强忍着把女儿交她奶奶怀里就去做饭。一边洗菜,一边流泪,我的女儿,好象你从来就知道母女间聚少离多,所以再热的天,你也要紧紧地靠着妈妈睡啊。妈妈又怎么能舍得你呀,我的宝贝儿!   婆婆连饭都没吃就要走。她害怕女儿醒了要哭,她也受不了。   去了河北,一去就是半年。   年底回到武汉,第一件事就是到乡里婆婆家看女儿。   女儿睡在摇篮里,胖乎乎的。别人告诉我,说,毛毛知道钱的大小,她手里有一张十元的,你就得拿五十的去换;否则,你是要不过来的。我不信,正好她爸爸给她一张五十元的,她紧紧地捏在手里,我就告诉女儿说,来,妈妈这儿有更大的钱,换换好吗?谁都想不到的是,这个从来就没有说过话的小人儿,脱口而出说:“一百?”还是标准的武汉话!一圈子人吓得面面相噓,大家都不敢说话了,我颤颤惊惊地拿出一张百元大钞,放到她面前,她一下子就丢掉那张五十的,抓紧了这张一百的!   我的惊恐可想而知!我受尽磨难得来的女儿啊,这种行为让我是哭是笑?!   不过,有一条是必然的了,我是不会再去出差了,哪怕让单位开除了我,我也不会离开女儿一步了!   到了晚上,婆婆喂她吃过米糊糊,她想要睡了。邻居跟我说,你这孩子精怪着呢,我们有奶的来喂她,她从来不吃,不但不吃还哭得吓死人!你来试试,看她还要不要吃奶?   我把毛毛抱到怀里,解开衣服,孩子一头就扎到我怀里,紧紧地含着乳头,呜呜咽咽地哭着。小小的嘴在我的怀里吸吮着,孩子清甜的气息充溢着我的心房,我抱着小小的女儿,就象是拥有一一个世界。 (六)   我还是得外地出差。   不出差我们一家三口就没饭吃了,我胳膊扭不过大腿只好又去外地。回头望望咿咿呀呀的女儿,咬咬牙还是走。   她还不醒事呢,只要让她吃饱穿暖就行了。现在多赚点钱以后,不离开女儿就行了。   可是我知道我的女儿懂点事了。   早上我要走时,从来不早醒的她却醒了。醒了也不哭,只是静静地打着嗝,用一双清亮的眼睛看着我,追随着我的每一个动作。   我不忍多看,我小小的女儿眼睛里居然有了忧郁!   一去外地就是半年。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一次比上一次的离别更让我难受。远远地在路上看到别人不满一岁的孩子,我也会痴了似地看上半天。耳边好象总能听到女儿在喊“妈妈”!冷不丁听到别的孩子叫妈妈,我就会一个激灵,就好象是我的女儿在叫我一样。晚上总是梦到女儿,梦中的女儿并不是躺要摇篮里的小模样,而是很大了会走走说的女儿。   我隐隐地知道了不好。   一回到乡下婆婆家,   快一岁的女儿瘦得皮包骨,抱在怀里连她婴儿时的体重都没有。一张没有表情的小脸没有一点肉了只剩下一双大得可怖的眼睛,皮肤无色透明,像是个没有生命的瓷娃娃。   我的泪水却流不下来了。   女儿天天高烧40多度,已经两个月了。婆婆大人说,这只是小孩子得的夏季热,没有关系的,夏天过了就好了。   可是女儿能不能挺过这个夏天,相信每一个人都看得出来。   我什么也不能说。婆婆带孩子已是够苦了,她疼这孩子超过了她别的孙子。她只是不会带孩子。没办法,她用的老办法,她自己带大了她自己六个孩子,我们说了也没用。她不给女儿吃牛奶,说是牛奶有火不如吃米糊;她再热的天也让孩子穿得多多的说是千万别着凉。冬天给孩子穿的衣服,脱下来像一座小山,孩子穿上衣服,手脚都不能活动了。可是武汉的夏天哪,怎么能让孩子穿那么多!   婆婆脾气十分倔。   她老人家也是受了累,可能她自己也知道带不了这孩子了吧。故意发脾气让我带孩子走。于是我赶紧带走。   我尽量没在她老人家面前流一滴泪,甚至不带出一分不开心。一转过那个房脚,她看不见我们时,我的眼泪就一串串地落在女儿脸上。女儿安静地看着我还是不哭不动。   在武汉为女儿看病打针,没什么大作用。   打上吊针会退点烧,吊针打完了再接着烧。   我哭着告诉了妈妈。   妈妈来了,抱起女儿就走。   我还你一个蹦蹦跳跳会说会笑的女儿好了!妈妈丢下这一句话。   我相信我的妈妈一定有办法。   妈妈天天不做事了,天天把女儿抱在怀里昼夜不睡。每天上午带女儿打吊针回来后给女儿讲故事,带女儿呼吸新鲜空气,带着女儿跟家里的鸡呀牛呀说话,一双带大我们的手牢牢地捂在女儿的肚脐眼上。妈妈说这孩子的奶奶太爱她了,天天洗得过多过勤,洗完了怕她着凉又穿得太多。忽冷忽热,大人也要病何况孩子。妈妈每天用自己家的新鲜鸡蛋蒸鸡蛋糕给女儿吃,用新鲜的青菜取代她奶奶给她吃的鱼呀肉呀。半个月过去了,有一天妈妈忽然发现,孩子的额头沁出了细细密密的一层汗!赶快用嘴唇对着孩子的额头一试,孩子退烧了!   妈妈欣喜若狂:孩子有救了,孩子好了!   原来孩子一直出不出来汗,热气温气郁在小小的身体里,岂能不病!   现在好了,汗出来了就没有病了!   我的女儿又过了一劫!我在遥远的河北,听到妈妈报喜的电话喜极而泣!电话里我泣不成声:妈妈,妈妈!我的好妈妈!   女儿在她外婆家养好了,长很非常壮。她奶奶又想她了,死活要抱回去。   妈妈说,这是人家的孙子,人家要回就回吧。   于她奶奶就又抱了回去。   到她三岁时,又是夏天。我心里担忧着,总觉得不好,到乡下一看,女儿真的又成了一岁时的模样。   我的伤心与愤怒可想而知。   这一次,我不再多说一句话,我抱起孩子就走。到了车站,人们看到孩子病得太重,纷纷围过来,有一个婆婆问我,你这孩子有没有一岁呀,怎么病得这样重!   我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紧紧抱着孩子,泪水噎得我说不出话来。   回到家,我就开始给孩子治病,天天带着孩子打吊针,用各种偏方为孩子治病。为了孩子,真的是倾其所有。可能是感动了上天吧,一个月后,孩子终于退了烧,并且长胖了一公斤。   可是就在此时,她的爸爸却不回家了。   我以为他只是爱玩,玩晚了不能回家。   可是后来,他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   终于有一天,他提出离婚。   我不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何而起。   我茫然失措。   可是我知道,求他也是求不回的,让他去吧。   我只要跟女儿在一起就行了。我欠女儿太多。   于是就带着女儿一起过。好在女儿已经懂事了,母子相依为命吧。 (八)   母女两相依为命的日子一过就是快十年。   十年间,酸甜苦辣咸五味尝遍。一天天里,我的女儿在长大,就好像这些年的苦难是她的养营一样。难得学习非常好,懂事得让人心疼。朋友们都说,这孩子比她妈妈要精明一些,又说,荇叶,你这个孩子,就是你的福气了。   我的心里真是高兴。   可是,我不忍心把自己的后半生全压到了孩子身上。坦率地说,我给予孩子的,连别人给自己孩子的一半也没有。别人的孩子都是母乳喂养,我的孩子从小看见奶瓶就会叫妈妈,见了妈妈却只会哭;别人的孩子有零嘴吃,我的孩子却从不吃零嘴,有时候家里买了水果都会放烂了,因为我们都会忘了吃;别人的孩子有父母宠着,我的孩子从三岁起就会坐在家门口等妈妈下班,有时下班晚了,孩子又饿又累,扑在桌子睡着了;别人的孩子有好衣服穿,我的孩子却从不讲究穿什么,你让她穿什么她就穿什么;别人的孩子有用不完的零花钱,我的孩子却会为了省五角钱,大太阳下面走两站路;别人的孩子天天有父母接送,我的孩子上幼儿园都是自己穿衣服,洗手洗脸,从一年级开始就是自己去上学,风雨无误;别人的孩子上学要父母操心学习,我的孩子天天自己学习,在班上还是全优生;别人的孩子会去偷着上网打游戏,我的孩子却是在电脑面前无动于衷,反倒天天让我上网,妈妈只要你开心,你就在网上玩吧……我们既是母女又是朋友,母女俩的日子过得单纯又平静。   其实,女儿也有让我生气的时候。   上一年级的时候,我是天天得管她的学习,老师还不停地说我,你这孩子啊,聪明是聪明,就是坐不住。老师让我给她备十枝铅笔,我天天早上起来给她削好,再用餐巾纸把笔尖包好,但是,上不了一节课,老师就会打电话让我运去,这孩子把十枝笔尖全弄断了,老师让我重新修。我修了,老师在一边不停地发脾气,说这孩子真是难管。老师给我下了一道命令,要我天天孩子放学时来学校向老师报到。我坚持了几天,跑得受不了,可是老师还是不停地发火。有一天,上班的时间早过了,老师不让我走,一遍遍地冲我发火,我真是没见过那种火气。我忍啊忍啊,终于忍无可忍,我告诉大喊大叫的老师说,你这个学,我们不上了!我自己能从农村考出来,就一定能带好自己的孩子!然后,冲进教室,把孩子拉出来就走。那个老师倒慌得不行,追出来,我也不理;她只好去叫来校长,校长拦住我说,别冲动啊,你的孩子不受教育不行的,我说是吗,这种教育我们不受也罢!   可是校长到底是校长,她知道她的这位员工是何品性。把我们母女拉进办公室,一番劝解。倒是让我觉得我太冲动了。孩子到最后还是在这儿上学,可是那个老师却再也没让我天天去报到了——后来才知道,别人都送礼品给老师,我却什么也没送。有一次孩子回来跟我说,老师说了,她有胃病,让你给开点三九胃泰,我说我上哪去开,我还胃疼呢。结果,孩子回来时哭着说,妈妈,老师说,我们这届学生家长素质真低,连一个医生都没有。   这才是真正的原因。   但是我不怕,我为什么要送她东西?教学生是她的工作,她的本份!别人给是别人的事,我不给!上二年级的时候,因为搬家也给她转了学。这个学校老师倒是都喜欢孩子,她非常开心。我刚想松一口气,过一个春节却过坏了。春节我带着孩子回了娘家,一家人那个开心哪!由于我上班早,妈妈孩子多留了一个星期。   坏了,就是这一个星期,让这孩子翻了天。   回到家还看不出什么,上了学却总说没有家庭作业做了。我一开始以为是学样减负,后来总觉得不动头,于是就特意请假去了学校。站在窗子外面,看见孩子坐在倒数第二排,我的刚转学过来的孩子,已经跟所有的人成了熟人,老师在上面布置作业,不到五分钟内,我的孩子前后左右的人全都说了话,拉人家的衣角,抓人家的本子,别人也回敬她一下两下,老师无奈地冲我笑笑。   老师讲完了,我问老师,现在是不是一直没有家庭作业,老师简直要呆了,没有啊,我天天布置作业啊,你孩子啊,聪明是聪明,就是坐不住,你自己也看见了啊,作业写得象鬼画符,总也没做全过。   我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拿出久久没用的小尺子,她一看那个小尺子就拚命地哭,那是专门用来打她屁股的刑具!   让她跪下,自己把小屁股抬起来,让妈妈好好地打!   其实,这一切都是我的妈妈做错了。她宠这孩子,一开始孩子不还敢乱来,后来妈妈就对她说,别怕你妈妈,我是你妈妈的妈妈,她要是敢打你,我就打她!这一下有了尚方宝剑了,孩子作业也不写了,上课也不听讲了,这样多开心啊!   这一顿打,打得小屁股都紫了。她上厕所时不敢对着别的小同学,因为怕人家看见她的小屁股被妈妈打紫了。以后如有不听话,我就作势要打,孩子就会伸出小手说,妈妈,别打了,我会听话的,要不就打手吧,别打屁屁了。   可是,从此以后,是再也不用我操心她的学习了。一直到上了初中,有一天我回到家,从来都是在我前面回来的孩子却没有回来,问她的爸爸,爸爸也说没见着,到了学校问了校长,才知道孩子今天培优!   校长说:“你是她妈妈吧,这孩子不错啊,不过,你怎么连孩子培优都不知道呀?”   我是又骄傲又惭愧。 (九)   面对已经亭亭玉立的女儿,心里总是说不出地愧疚。仔细一想,我是尽量做到了我能做的,没有让女儿得到的就只能怪命运不公了。有时也自己安慰自己:我这个妈妈比不上不足比下有余,只是得到这样一个好女儿,是上天对我前三十年不顺生活的垂怜了。
其实想一想,女儿还得多亏我的不顺才会这么懂事。我自己就象个孩子,高兴起来放声大笑,不开心的时候,一下子就会愁云惨雾,如何能带好孩子呢?也正是因为我的诸多不顺,才让我的孩子从小就知道了妈妈的无奈,什么事都得靠她自己;还由于我本性散漫,所以对她许多事情都是得过且过(除了原则性的问题)。孩子跟我在一起觉得很放松,有时候不是我照顾她了,根本就是她在照顾我。近几年心脏有了点问题,天太热天冷都会令我痛苦非常,这时候,就是孩子烧水,下面条,用微波炉热买好的饭菜。每天她都是乐哈哈的,几乎看不到她苦恼的时候。比起女儿这种平衡自己的本事,我真是非常之惭愧。   她三岁时,我跟她爸爸离了婚。   她那时不理解,尽管小小的孩子什么也不说,可每天晚上她静静地侧耳谛听大门动静的神态,让我知道她是多么地想她爸爸。   后来,她爸爸便开始提着水果呀小孩子的零嘴呀,跑回来看孩子。婆婆也跑来劝我,妈妈也是以死相逼,让我同他合好,我自己的单位效益一天不如一天,我一个人没法养活孩子。于是,我就想,也许这一次折腾,让他知道失去家庭孩子的味道从而好好过日子吧,我们在离婚半年之后再度和好。   女儿当时那个高兴劲呀,一会儿给她爸爸拿烟灰缸,一会儿拉着爸爸折纸飞机,她爸爸也安心地过了三天正常日子。   接着就又周而复始地不回家了。   有一次,我单位开会回来得晚,告诉他让他早从幼儿园接女儿回家,他当时答应得很好。我六点钟开完会到家就快7点了,家里大人不见孩子也不见,我去找自行车准备去接孩子也找不到了,我就猜他去牌去了。我并不知道他常在谁家玩,我就只能找自行车,运气很好,车子静静地停在一个楼道里,我只好大声喊,他先是装作没听见,后来忍不住了,下了楼骑上车子就跑。从我身边跑开时,我伸手去抓车子,没抓着,倒是差点把我带倒在地。只好自己走路去接孩子。到了幼儿园,园子早关门了。问了半天,才在附近一个小卖店见到了满脸泪痕的女儿,老师早走了,就把孩子托付给了小卖店的老太婆。   牵着女儿小小的手回家,打定了一个主意,这样的丈夫,不要也罢!   可是孩子更不开心了。   她表达反对意见的办法是尿床!   大冬天里,我一个晚上换了七次床褥!你问她尿不,她回答是不尿,可是过不了一分钟,我身下的被子就会全部湿透!望着满屋子臭冲天湿漉漉的被子,我全身发凉,第一次用小尺子打起她小小的经不起一打的屁股。女儿哭得狼哭鬼叫的,可就是不认错!   打过了,把她小小的身子抱在怀里,泪水一点点湿透前襟!那一刻,我感到自己多么无能为力,便是自己生下的女儿,她也让我无所适从了。   再也不能这样下去了。望着她睡梦里还在抽动的鼻翼,一个想与孩子沟通的想法渐渐成形。我不能再把她当成糊涂的小孩子了,她已经快四岁了,有着自己的思想了。   以后的生活中,我不论大小事都征求她的意见,把她当朋友来看待,对于她的爸爸,我首先声明,她的爸爸象别人的爸爸一样,都是非常爱自己的孩子的,只是他跟妈妈不合适,他不爱妈妈了,所以不能一起生活,但是,无论如何,爸爸还是爸爸,女儿还是女儿,分开过也不能就说明你们不是父女了。   慢慢地,女儿开始理解我了,也不再逼我接受她的爸爸。有一天,家里电线出了问题,我借了梯子,自己检查线路,布线,女儿从外面跑回来,站在梯子下面,担心地看着我,说,妈妈,你又自己走电线呀,我说是呀,不走电线,咱们晚上什么也看不见了。女儿又说,妈妈,你干脆再找一个爸爸算了。我的心颤抖了一下,定定神说,为什么,你不要你爸爸了?妈妈,反正他又不爱你,要他干什么?   我不动声色,继续走线,女儿看我没有反应,就说,妈妈,我得出去玩了,小敏她们还等着我呢,迈开小脚,急急地跑了出去。
我的女儿,你终于理解了妈妈。   可是,怎么能随便就给你找个爸爸?这又是一件物品,咱们有钱了就去买回来。 (十)   今天是我女儿的生日。女儿满十四了。   十四年,弹指一挥间。   夜深了,我一个人坐在电脑前,眼前浮现出女儿一点点长大的小模样。   记忆最深的是,就是那年的冬天,她爸爸最后从家里走了出去,头也不回地走出去。那个时候,精怪的女儿发现了她爸爸身边有着另外一个“姨”。我当时还没意识到这个“姨”到底是什么性质的“姨”,女儿却意识到了。女儿从他爸爸的宿舍里回来就跟我说:“妈妈,我和爸爸正吃饭时,家里来了一个姨。我小姑叫她姐,让她吃饭她不吃,转身就进了卧室。妈妈,她一进去就坐在爸爸床上。”   “哦,知道了。那个姨是找爸爸打牌的。是爸爸的牌友。”   “可是为什么她要坐在爸爸床上呢?”   是啊,她为什么要坐在女儿爸爸的床上呢?我打了个寒噤,也为女儿的精怪吓了一跳。   晚上我过去取一件东西,推开门……那一瞬间让我知道了我苦难的根源。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我只知道这一次是再也不会有回转余地了。   我忍着不哭泣,我不能让自己的女儿知道确认自己的爸爸会负了我们母子,也不想让女儿眼中的爸爸这样不堪。   夜深人静了,女儿在她的小床上发出轻柔的呼吸声。我的心就象要被撕裂。那一幕不停地在眼前闪现,他抱着那个女人,眼中都是深深的柔情,等他们发现我站在面前时,他象个护雏的母鸡一样,伸开双膊,挡在我和那个女人中间,那个女人躲在他身后,紧紧地抱着他,我的丈夫的腰。而我当时,并没有打算做什么说什么啊,那时我的大脑是一片空白啊。   这个女人,对他来说是何等重要!   他何时对我这么好过,他要保护的本来应该是我啊。   我再也忍不住心中的软弱和怨愤,泪水濽濽而下。黑暗中,我抱着自己的膝盖,不知道自己的明天在哪里。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了?在这个远离父母的城市里,我举目无亲啊。   我哭得失去了知觉。   女儿清脆的声音传了过来:“妈妈别怕,别怕,我在这儿呢!”寒冷的冬夜里,女儿光着小脚,急匆匆地跑过来,用一双暖乎乎的小手,抚摸着我流满泪水的脸,“妈妈别哭,我在这儿呢!”   一股暖流涌上心头,我并没有失去什么啊,我的女儿,我的珍宝,我的贴心的小小棉袄,她才五岁啊,她居然没有睡着,她居然一直听着我的动静。   有我的女儿,我就有了一切。   既是无缘相守,就让他走吧。放了他也放了我自己。   女儿再也没有费过我任何心,懂事得让人揪心。上学时,除了在我妈妈那儿几天出现了异常,而好好在挨了一顿打之后,从来都是班上的前几名。回到家,总是小大人一样地体贴关心我这个脆弱的妈妈。   有一天放学很久了,她还没有回来。我刚刚要去找,女儿气喘吁吁地跑回来,一进口就叫,“妈妈,吓死我了。”   “怎么了?乖乖?”   “我爷爷跑到学校来了,我一出教室就看见他了,我躲在同学的身后,让她把我送到假山后躲着,一直躲到爷爷走了,我才跑出来。他没有来咱们家吧。”   我一把把女儿抱在怀里,热泪在眼眶里转。他们在和我抢女儿,可是女儿她是怎么知道的?   其实,接孩子去一次也不算什么,毕竟他们也是她的亲人。只是孩子怕我太孤单了,一次都不跟他们过去。   但是,这样的行为是不可以的。女儿需要正常的亲情,不能因为爸妈分开过,就得失去她的爷爷奶奶爸爸姑姑。我跟女儿讲清了道理,就主动打了那边的电话,告诉他们,一切得为孩子想,如果他们想看孩子,跟我说一声就成,再不可以这样突然袭击了。他们毕竟也明白,孩子不会过去的,她的爸爸也不是能好好带孩子的人。所以,以后这样的事情再也没有发生过。   看到了太多的单亲家庭中孩子的怪异,我对自己女儿的开朗、热忱以及良好的心态感到十分欣慰。   也许,孩子需要的不仅仅是一个看似完整的家,更需要的是跟父母良好的沟通和理解。   上五年级时,有一天回来跟我说,“妈妈,别人说我是四大丑女之一。我是不是很丑?”
 
  “乖乖,当然不是。你眼睛大轮廓好,还没有长开呢,长开后不会比她们任何人差。再说了,一个人美不美,并不全在外表,得有内秀才行——要有良好的教养,丰富的知识,腹有诗书气自华,你学习这么好,怎么会丑呢?”   其实我知道,是女儿还不懂得要穿要打扮,比起她同班的同学来,我的女儿穿的是最差的了。小小的孩子知道什么叫美,无非就是谁穿得好穿得新了就是美呗。我的女儿不需要这样浅薄的美。并不是我不给她买,而是不想让她从小养成贪慕虚荣的习气。到现在为止,女儿也没有主动提出买什么样的衣服,穿着上也就是有什么穿什么,从不挑三拣四。   我养大了女儿,她的爸爸倒是一天天地想他的孩子了。今天是孩子生日,一大早就打来电话,说要带女儿过生日。我说算了吧,他执意要带。可是过了一会又打了电话来,说是他现在的妻子不同意,要他带上她自己的女儿,同我女儿一起过生日。我笑了笑,免了吧,在我女儿的生日里,何必要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外人来陪她呢?   日本人管自己的生日叫“母难日”,那么在这个母难日里,我就自私一回吧。带着女儿去吃了麦当劳,看了绿荫广场展出的荷花,我们母女共用一把伞,一路走回了家。(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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