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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原创] 小学校长

2021-12-23抒情散文仰望或者倾听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5:53 编辑

              小学校长刘学刚那天,被村长从玉米棵子里拽出来,推搡着上了村里的祠堂后,他便成了小村唯一的教书先生。“地里不缺你这个人”,村长……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5:53 编辑 <br /><br />              小学校长
                  刘学刚
  那天,被村长从玉米棵子里拽出来,推搡着上了村里的祠堂后,他便成了小村唯一的教书先生。
  “地里不缺你这个人”,村长这话现在听来,更像是对那些庄稼们说的。庄稼不会因为你多划锄了两遍,而把节令提前,青草来年照样把锄把磨得溜圆。早早换下开裆裤的孩子等不得,去东庄借读老受欺负。村长要强,朝东庄的村官吼了几句,便满坡里找他。祠堂不供祖宗我敬后生,有了拿教鞭的,不愁山旮旯里不长出好苗子。
  孩子们恭恭敬敬地叫他“老师”,村里人客客气气地称他“校长”。他本是平头麦子,恁地高人一头,多少有点惶惶然。只好像庄户人夏秋看坡一样,卷上铺盖去了学校,夜里睡觉还抱着一本字典,清早用凉水搓把脸,便在讲台上底气十足了。从前,钟声只在邻村响起,遥远得像稀疏的汽笛。现在满地都是,生动如自家的鸡鸣,茂盛如坡里的麦苗。有时,敲钟的铁槌坏了,他随心抓起开了二亩荒的锄头应急,刚敲一下,便有一群雀鸟“扑棱棱”飞出树杈上的暖巢。
  他身上的文化气息是从脚上的白袜开始的。有一天去乡文教组开会,他光着脚,拖拉着饥饿的黄胶鞋,一进屋就觉得浑身不自在,仿佛他成了一棵麦蒿,那些校长才是地道的麦子。会议刚开完,他第一个冲出来,跑到百货商店为自己挑了一双袜子,洁白洁白的,是粉笔的颜色。那些目光五颜六色的,他忽然觉得白色简单而亲切。有人打趣他:干头净脸的,不怕俺家土炕脏了你的白袜子?他嘿嘿一笑:俺教书是黑底白字,就是到你家变成白底黑字,黑着白着,还是本职工作,还怕你再让崽子旷了课去为你做活去!
  那时,孩子们喜欢玩一种“打尖”的游戏。挑块榆木条或者槐树条最好不是白杨树的,两头削得尖尖的,用木板在地上一磕,在“尖”弹起的刹那,迅速把它击远,谁打得最远谁是胜者。这种游戏,危害性极大,张家小子玩得最漂亮,却光荣负了伤,幸亏没“尖”到眼球上。作为校长,他要让孩子们从单调无聊的游戏中脱离出来的唯一方式——是要让他们清澈的目光去追逐知识。于是,他拟定了一个雄伟的计划,发动学生参与“知识储蓄”,就是每人存入学校一本书,然后共享大家的所有,毕业时带走自己的那本,“利息”就是增长的见识。看到孩子们因为抢一本书而急红了眼,他有点自鸣得意了。书俏人红,孩子们的积极性就像春天的花朵,争奇斗艳。
  都说君子坦荡荡,为什么自己的心里常戚戚?他想不明白也解释不出来,有点越描越黑的架势。利用劳动课的机会,他带领孩子们去坡里去沟沿捡拾麦穗,拾得多了,成了钱,孩子们有新书了,教室里顿时亮堂了许多,门前的空地上也多了一面旗子,鲜红鲜红的。村里的闲言碎语也多了,说啥的都有,一些话不好听了,他晚上睡觉都蒙着被子,村长更是三天两头找他谈话。他一时气不过,大喊:咋啦,咋啦,俺不是吸血鬼,俺这是在给孩子们补血!
  喊声再大,也只是一个人的,铁钟面无表情,远远的草垛也没有回应。那年期末考试终了,领回乡里发的“教学工作先进单位”奖状后,他也“届满”了。其实,他也不是什么校长,充其量只是个村小负责人,管着一群孩子和他自己。他到南方打工去了,在夏季的酷热里,他身上一阵一阵的凄凉,他终于没有等到秋的金黄,他不是一只候鸟,年年秋去春回。只是每年年关,村长都收到一笔汇款,定向捐给村里的小学。在集资建校的村民大会上,村长平静地读着这一串串数字和后面的汇款日期。村里人听了,出奇的积极,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麦苗刚刚探出绿茸茸的小脑袋,崭新的小学校园已经举高了小村的地平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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