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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欢城在哪里

2020-09-17叙事散文二哥哥
欢城在哪里“欢城到了”三哥轻声唤我。欢城到了!有人大声在说话。我睁开迷离的眼睛,看见一个男子的身影正从敞开的车门跳下去,接着,一个女孩提着橘黄色的行李箱吃力地挪进车厢来。车再次启动。窗外,雨依然在下。一栋陈旧的楼房在雨幕里缓缓闪过,一个书写
   欢城在哪里
  “欢城到了”三哥轻声唤我。欢城到了!有人大声在说话。我睁开迷离的眼睛,看见一个男子的身影正从敞开的车门跳下去,接着,一个女孩提着橘黄色的行李箱吃力地挪进车厢来。车再次启动。窗外,雨依然在下。一栋陈旧的楼房在雨幕里缓缓闪过,一个书写着“欢城派出所”的黑白牌子晃悠悠地闪到眼帘里,又晃悠悠地褪去,慢慢隐没到车身后面去了。
  欢—城—?欢城吗?这是欢城?!欢城真的存在!?为什么我一直以为欢城只是一座虚拟之城呢?我睁大眼睛试图看到雨雾后面更远的地方,最好可以看见一片湖,看见一片摇荡的芦苇丛,或者看见一个提着竹筐的孩子,或者一个儒雅的男子刚好经过。那么,我就相信欢城真的在这里
  车在崎岖的小路上行驶,晃晃悠悠地颠簸着,越发摇晕了我的眼,肠胃的不适阵阵袭来,晕车是一件痛苦难耐的事,药物正在发挥作用,它把我逼到难以抵挡的倦意里,我只好闭上眼睛,俯下脑袋,流浪到梦里去。可是我的梦不由我,它把我拽出来,让意识漂流在欢城的雨雾里,也回到不久前刚刚离开的那个叫做李庄的村口。
  李庄在后面了,那个叫后滩村的乡间小路也远远地在身后了,连同青色的房子,咿呀作响的水井,田野上的小女孩,还有这两天里热闹的唢呐声和红红火火的流水席。昨天,我们在那个村子里参加了一场婚礼。午饭早已结束的时间,人们还在继续坐席。我们悄悄地闪出来,准备回到老屋去,因为老屋的墙角有一片生长茂盛的植物,我说那是荠菜吧,三哥说那是雪里蕻,可以做成很好吃的腌菜。我们要赶回去摘取那些菜。
  回来的路上,田野的另一边,九岁的女孩毛妮和三岁的素素在麦地里忙碌着,她们正在搬那些整齐地码在地头的砖头,说要在松软的地里铺一条路。上午的时候,我和她们一起在麦地里嬉闹,毛妮说:我们在田野里飞翔,像小鸟一样。我正要夸奖她诗人般的语言,素素接着说:我们还像蝴蝶一样飞。我很惊讶地问女孩们:还像什么呢?
  还像白云!还像长颈鹿!……于是,我们真的就像蝴蝶或者白云一样在田野里欢快地追逐,自在地游荡。长长的丝巾披在女孩的肩头,她们伸展着双臂,跳跃着,像仙子一样落在麦田里。未来,她们会飞到哪里?还是会安静地守在这里?那是我无法预测的未来。就像绿油油的冬麦,丝毫没有畏惧季节的寒意,骄傲的身体自豪地窜出来,然后麦子们会静静地守候一个冬天的时光,直到春天。而我终于分清小麦和高粱的样子了,至于韭菜和草,长在那里,能不能够一眼认清楚,真的不是我想去留意的。
  脆嫩的雪里蕻被三哥从土里挖出来,娘说要去掉黄色的叶子,切成寸断,加上盐后,用手使劲地揉搓,直到水分被揉出,菜色成了浓浓的暗绿,雪里蕻就做好了。井水一桶桶打上来,洗干净的菜叶泛着青翠放置在案板上,叶和枝干一如在土里那样挺拔着,蓬勃着。(而刀搁在碗沿上,碗里是粗粝的盐巴,爹说:五斤菜半斤盐。)
  案板上堆积的鲜活的雪里蕻终于变成了一盆深绿色的腌菜。孩子们来喊了,又一轮宴席开始了。酒席一直在继续,直到深夜。回来的路上,有些醉意的三哥要找个角落放水,一只猫安然地蹲在他后面,听淅淅沥沥的水声。起初我以为那个暗影是一个木桩或者是被谁丢弃的垃圾,可是我又很疑惑,为什么白天或者是刚才看见这个东西呢?一阵摩托车声传来,一束光晃悠着照过来,那个一动不动的影子很不情愿地挪开了。光影里,我看清那是一只猫。那只猫闪到墙角,一直固执地看着三哥的影子。
  骑摩托车的男子唤着三大大,继而远去了。三哥没搞清那是哪家的子侄,步履踉跄间,猫不情愿地缩到某个角落,不见了影子。一个孩子的身影急促地窜过去,口袋里的东西碰撞着,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似乎那些东西也在急切地赶着跑出来。三哥看着孩子窜过去的影子说:多像小时候的自己,总是等到夜深了,才忽然惊觉时光的飞逝。一路慌张地奔跑,似乎身后一团巨大的黑影正追赶要吞噬了自己。
  一个大人的声音追赶着孩子撵过来,原来是四弟。他一直说有一些东西要送给我,并且断言我一定会喜欢。今年的春夏,四弟坐着飞机,然后又坐着军舰去了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参与了一项重大的工程。他从那里背回来一些东西,它们来自海洋,从遥远的深海里来。
  老屋里,叫狗蛋的男孩兴奋地掏着口袋,一些贝壳出现在木质的茶几上,四弟也从口袋里掏出一些更细致的贝壳来。那些有着自然光泽,形状各异的贝壳静静地躺在古朴的木质几面上,有着象牙般的质地和坚硬,有的像塔,有的像螺旋,有的像奇异的古堡。色彩清淡,或是乳白或是浅浅的鹅黄,也或者是一缕褐色混合着星星点点的黄色。四弟说的对,我一眼就喜欢上了来自深海的它们。它们经历了什么或者看见了什么,都是我无法想象和永远猜不到的。现在和以后,它们会伴随着我生活。
  或者,有一些话,我会说给它们听。至于水,是不是海洋的一滴,我不知道。要不要用一个美丽的鱼缸,放一些干净的水,种植一些水草。然后,要不要放贝壳到水里去?我不知道。就像我怕一些字,写出来,配不上经历过的命,又辜负了字。
  现在那些贝壳装在旅行箱里的一侧,旅行箱里有被盐腌过的雪里蕻,还有长在槐树上的一些豆荚,一些鲜活的辣椒以及一个冬瓜和南瓜。它们从这个沛县后滩村的田野里长出来,要在另一个城市的某个地方温暖我们的口腹。
  此刻的车上,那个提着黄色旅行箱的女子,哀求着司机。她说她在这个雨天的早晨,就等在欢城汽车站了,能不能快点赶去火车站,有人在那里等着她,他们要一起去远方。她说着欢城。那么欢城是真的存在了?是欢乐之城吗?是谁给这座城起了这个名?
  是作家王一吗?欢城是他笔下时常出现的地方,我曾被那些情节吸引,随着文字来到作家描述的欢城。我一直以为:欢城是一座虚拟之城。直到某天的路上,三哥告诉我:这是欢城。我大大地诧异,继而不肯相信:欢城真的存在?!而我在来来往往的这条路上早已数度穿过欢城了。
  这个初冬的日子,欢城在我迷离的睡意里,再度远去。雨一直都在下,送我们从村庄里出来是昨天结婚的一对新人,现在新人们已经回到那个村庄了。新人的父亲昨天悄悄说:其实城里也买好了房子,只是在村里办,是想让他们记得这里才是家。其实,天刚亮起来的时候,新人就已经来到老屋了,怀抱着成摞的鞋子和毛巾,小心地进到堂屋里,新娘跪在地上,给爷爷奶奶磕头,给大大大娘行礼。新人将在这块土地生活了,伴着他们的还有女孩毛妮和素素。
  村庄远去了,欢城也在身后了,微山湖在前方。提着黄色旅行箱的女子握着一个橘子,望着雨幕里的路,她从欢城到远方去。汽车在努力地跑,她会赶上火车的。而我的意识跌落到梦里去了,我要看见一片湖,还有芦苇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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