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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裸奔的野狗(之一)——让艺术返回故乡

2021-12-23叙事散文马俊子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5:45 编辑

  裸奔的野狗(一)让艺术返回故乡常常,我的头脑里始终萦绕着一种直接而怪异的想法——我傻,故我存在。这就包含了我存在的全部状态和理由,一个上了一千次当还……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5:45 编辑 <br /><br />  裸奔的野狗
  (一)让艺术返回故乡
  常常,我的头脑里始终萦绕着一种直接而怪异的想法——我傻,故我存在。这就包含了我存在的全部状态和理由,一个上了一千次当还依然上当的大傻瓜。当你读完此篇文本,就不难发现我的头脑异常简单(勿宁叫做简化),是那种只有一根筋的单纯。我喜欢简单就是力量。可是我的思想却无比混乱和复杂,是复杂而并非高深莫测。具有“人小鬼大,思想复杂”的事实。我别无长处,唯有的一点特长就是桀骜不逊,无视权威,自视清高,妄自尊大,道貌岸然,胡思乱想,异想天开。就像粪坑里浸泡的石头,又臭又硬。每天我都在等待艺术灵感的光顾,从天上掉下馅饼来,死去活来地守株待兔。不过,只要还剩下一口气,我就要将那些凭空设想付诸实际行动。我只是对虚无和空想负责,而不关心事实和原由。我在满地里没头没脑地瞎跑,寻找展示自己姿态的舞台,就像荒郊野外盲目奔跑的野狗,那是不愿在沉默中循规蹈矩守着规则而终其一生的举动,这是上天赐予野狗的天性。
  我在绝望和痛不绝生之余就意识到:奇迹,真是天大的奇迹。只有创造或者发现艺术的独特形式和新鲜内容才是奇迹,才与我内心疑团的答案和纠结有直接的关系。从此,我改变了自己一生艺术生活的追求,埋头于对奇迹的研究和发掘。
  我究竟是怎样的一条狗呢?我肯定不是养在家里看守家门的忠于职守的狗,也肯定不是一只嗅觉灵敏却听人指使而四处张望搜寻东西的猎狗,更加肯定不是讨人喜欢点头哈腰摇着尾巴的哈巴狗,而是一只没拴绳索东游西荡的野狗,是贫困潦倒、饥寒交迫的野狗,是游离于体制内外游戏人生的野狗。我是怀疑一切的化身,对其它动物群体不感兴趣,一味执著于强化和提升野狗高贵而本真的气质,是那种野逸十足却并不神魂颠倒以至疯狂的品质。我所关心的一切,都与寻找狗食和保持身心健康有关,与野狗的命运和终极信仰有关,而奇迹又是决定野狗命运的关键。我为了破解野狗的神秘而曲折的命运之谜,形成了一种为奇迹而活着并且自己制造奇迹的生活方式和韬略。
  生活吧,我的生活只是一种形而上的方式和烟消云散的状态,是空空如也的。生活的所有方式和内容都早已展现在我的眼前,只是出于对生命的唾弃而迫切需要把灵魂和肉体的外壳一层层惨烈地剥离,暴露出它横断面的筋脉和内核,在荒郊野岭之间完成彻底地蜕化。这种蜕变既是摒弃也是重新获得新生,生命由此补充进新的能源。以至实现同初恋的情人在一起的那种心理感应和肉体饥渴煎熬中美丽如花、如星星、如月亮,是灵与肉融合的终极梦想,实现缔造自我完美而真诚地裸呈。那是一种没有亲身体验的常人无法想象和超越的完整过程,它需要脱胎换骨、铁石心肠、六亲不认的冷酷到底,也需要蔑视现存一切秩序和法度的气魄,需要不顾一切地豁出去成为孤家寡人的胆识。艺术生命就是如此不断地循环往复,沿着轨迹运行,永不停息。
  野狗的最高法则是什么呢?就是要团结、统一。当然,这种团结、统一也是为了维护群体的发展和个体生存的利益,针对整个自然、整个宇宙就是他们共同自私的需要。而奇迹是破坏团结和统一的,是打破平静的,往往要达到彻底摧毁原则的程度。我进一步发现了原则里面的无数缺口、漏洞或缝隙,决心从此冒死冲锋陷阵突围出去,研究普遍的规律、规律的规律或原则之外的任何东西,另辟蹊径无限地接近艺术最深处的秘密,只要秘密是存在的。我的艺术研究并没有给我带来任何的幸福与一丝安宁,相反,一连串毁灭性的灾难突然不期而至,不间断地降临到我的头上,内心躁动的矛盾日益衍生和激化。虚无感如同死亡的谷底弥漫升起的袅袅音乐,绝望使得我别无它路可走,每一次的绘画就是面对一次的死亡,只有将那模拟死亡的实验一次又一次地重复演示下去。干脆破釜沉舟,置死地而后生,直到生命最后的完结。这就是我的前途,也是野狗必然的遭遇和命运。作为单个的艺术个体,我的遭遇是特殊的,但我身上除了叛逆性以外,还有那种令我尴尬的与野狗完全相同的共性。这似乎是令人万分沮丧的,是一场没有开始和结尾的游戏,也像一场自我愚弄自我慰籍的美梦,但自欺欺人却是狗的本性。我致力于美的证实,经历了无法忍受的刻骨铭心的痛苦,却从不屈服和就范。就此,我一步步加深了对死亡重新的感知和认识,一步步丰富了高级的自然法则。伟大的目标似乎就在眼前,生命丰盈而充满了向外尽情生长的价值意义。然而,我骨子里的另一面总在用怀疑毁掉我的艺术发现和成果,我无法证实我所做的一切。我只是空手而来,又是空手而归,两手抓不到任何实在的意思,即使是已经获得的也已经不复存在了。最痛苦的是我必须求得证实和认可,这个“必须”是无法违抗到底的,是通过每一个生命个体的创造来独自与死亡对抗而实现的。我对生命体验的感受是:虚伪、怀疑、孤独、绝望、脆弱、焦虑、迷惘、恐惧、失重。当然也有那不知不觉降临的幸福幻觉,宛如艺术生活的脸蛋上涂抹的一些粉红色的点缀。这就是对抗过程中的一切事实,似乎根本不值得,可是我依然选择了它,或者是它找到了我。
  生命的演绎,狗性也随之发展。狗性既是对美的认识、追求,也是放荡不羁、痛不欲生、浅薄丑陋、排斥审美与反审美的。那么,回到祖先,回到生命发祥之地和真理发生之处吧。可是远古时代的起点只是一种枉费心机的虚构,是彻底的无中生有。谁都知道,真理是由于狗性的发展而日益形成的,没有发展就没有生机,就没有今天事物共同存在的机会。其实,远古蒙昧时代的真理并不存在,它与大自然融为一体,还没有独立成形。狗性的发展一方面使真理得以剥离,一方面又使得野狗为自己的本性难易所累,只是可望而不可企及。据说,真理与谬误只是一纸之隔,今天的真理已被深埋在厚重的垃圾粪土和尸首污水下面,周围还有遍地的毒蝎毒蛇毒花毒草,徒劳的挖掘只不过是使它沦陷得更深更快,只有日渐灵敏的嗅觉一次又一次地嗅到它的存在,却依然没有任何办法抵达。
  有时候,我想我选择了在涪江河上游岸边的居住,选择终身从事艺术就是选择了自己生命的展示方式和过程,选择了怎样耕耘、播种、施肥、灌溉、除草、收获,种子又是怎样的生根、发芽、开花、结果,命运又是怎样的超度和轮回。那是一种无比明智的选择,是智慧能量的施展。是为了艺术的纯粹而做的与世隔离。这也是我卑微脆弱的生命所必须经过的圣洁洗礼和艰难历程,也是生命之花真正无可奈何的假借和变术。可是,当我写下这些无足轻重的微言,就感觉到是在为自己做多余的辩解和托辞,是我对艺术或者美丽女人的意淫(或者是一种具有亵渎神灵的自慰),永远为自己做了画地为牢,永远地苟且偷生。最可怕的是它可能变成我不可变更的誓言,成为埋葬我的墓志铭,或者成为居心不良的人对我诽谤中伤的依据。我真正担心的并不是别的,而是自己被永远地围困在深处的荒野,永远地被艺术中心所隔离、所虚无、所边缘化、所遗弃了,永远地被梦想和现实阻隔在龙安山河的万水千山之中。这就意味选择了一种特定的生活方式,选择了一种低级、世俗、泼皮、无奈、闲暇、平庸、懒惰、涣散、拖沓、无聊、淡泊,以及与烟草和酒精相依相伴的生活方式,选择了充满创伤、绞痛、噩梦、压抑、心悸、颤栗、惶恐,也充满了无望的挣扎和蠕动,选择了一种平静而又危险的生活方式,选择了一种远离权贵统治却又无法摆脱权力逻辑操纵的生存方式,选择了获得一种自由之后却又进入超越于自由限制的模式和牢笼,真是刚出虎穴又入狼窝。从此,我的艺术创作趋势和生活经济状况每况愈下,便步入低谷,甚至比低谷还要更加地低沉。
  其实,这里并非是我的艺术故乡。艺术家没有故园之恋,他们的故乡在梦里。终于,我又无可奈何地再次重新生活在龙安城的郊区了。这是我生命最初的出发点,也是我喜欢的归属地。也并非是落叶归根的简单逻辑原理,锈迹斑斑剥剥的原始思想。穿梭于岷山大川之间,寄居在小山村和小山城的交界处,混杂在自给自足的山村农民和城镇居民中间,杂居在官僚、商贩、小知识分子和小市民的人群里,交错更换于体制内的管制与体制外自由散漫的夹缝之中。他们有的曾经是我的亲戚,现在依然与我流淌着同一祖先的血脉。有的是我曾经的同学和朋友,现在依然是认识的熟人,却又并不熟知各自的生活,我在干些什么,他们在干些什么,我全然不知,也无兴趣和闲情逸致去知晓别人的事情。与他们相邻共处,偶尔与他们礼貌性的问好或客套的交流两句,共同分享着这里簸箕大的天空,分享这里不太多余的阳光、空气、泥土、树木、花草、山川,一起享受着这里无拘无束无所谓的习惯、杂乱无章的节奏、麻木不仁的神经、随地堆放垃圾和遍地是猪狗马牛羊鸡鸭兔的大小便的共同存在方式。还有这里传统而表情亘古不变的古老思想。
  你看,有人说——自己抓住自己的头发永远不可能把自己提举起来。我本来想保持缄默,是永远的沉默。沉默在生命过程里起着什么样的作用呢?沉默是对虚无的踌躇满志,在这犹豫不决中暗含了对生命本质的梳理和诠释,还有添油加醋的极不情愿的暧昧肯定。只要野狗存在一天,沉默也就得继续下去,个体对于生命的执著追求也就永不停止。剩下只是一无所有的沉默。沉默是野狗由祖先遗传而获得的最高贵的品质和贴上的闪烁不定光彩照人的辉煌,它显示出野狗广阔的胸怀和勇敢无畏的气魄,还有野狗性感的魅力四射。野狗是在沉默中体验到那种先验的梦想之存在,以及自我嘲弄的不可避免。不论我如何呐喊,我对于心中那个问题的答案永远是沉默的。而理性的大厦就建立在保持缄默的基础之上,感性也在不着边际地招摇过市。
  可是,我磨磨蹭蹭了很久很久,两眼空茫茫的,但我内心却在跃跃欲试。我就想画一些或写一点有关自己的东西,记录一些关于艺术的事情和想法,关于灵魂的渗透与独白,关于一些传奇神话,关于视野在大山河流中或者在地平线上消失逸尽。当我真正开始书写的时候,却又好像这些并非是我自己,而是我在审视一个再也熟悉不过的人了。俨然自己就是一位医生,在给一个病入膏肓的病人用手术刀在做一次无关痛痒多余的手术。最好是没有必要公之于众,不要拿给别人过目审视,一想起这些,内心就顿感释然,终于松了一口气。因为避免自吹自擂之嫌,多次提笔也就多次搁下。虽然我面对一切都充满了悲观和虚无,却又并不甘心就此落下。我知道,作为一个画家应该长于视觉语言的表现与研修,而要用华丽的文字语言来表达出完整的自己,无疑是苍白无力的,是牵强附会的,也是在班门弄斧。更不必说,我不可能完美无暇。进而又回想到,活了半辈子才写出此文也不是要拔高自己,也并非要作践自己,就姑且算是一种过程体验,是一种旁注的符号,算是“画不足话来补”吧。
  我知道,每一次潮落的出现就预示着新的高潮即将到来。艺术就像大山,它的演变就像蜿蜒迂回的山路,是崎岖曲折的。艺术对于我的价值已不太重要,我面对艺术已苍白得没有任何语言,如同面对巨大又深远又漆黑的空洞,如同面对虚无飘渺的自己。既然我已经步入到荒漠深处,那么还需要找到新的绿洲吗?我用不着等待新大陆的出现。
  (约4372个字)
  2005年9月5日星期一 绘画之余写于俊子画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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