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散文网

您现在的位置是:首页 > 散文阅读 > 叙事散文

叙事散文

[原创] 雪缘

2021-12-23叙事散文墨园堂主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21:26 编辑

  在一个久违的雪日,回到了久违的故乡。推开房门,伫立在雪野上,山坳间的村庄,山岭上莽莽林海,错落有致的幢幢房屋,还有那沿村路两旁向前无限舒展开的茫茫田……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21:26 编辑 <br /><br />  在一个久违的雪日,回到了久违的故乡。
  推开房门,伫立在雪野上,山坳间的村庄,山岭上莽莽林海,错落有致的幢幢房屋,还有那沿村路两旁向前无限舒展开的茫茫田野,被大雪严严实实地包裹着。
  雪还在下着,天地之间皑皑一色。
  从小在北方的乡村长大,记忆中最深的就是这家乡的大雪啦。
每个冬天的第一场大雪到来之前,与我同龄的二舅,早早地从山上砍来几株碗口粗的榆木去弯取直,剥皮磨光,削楔凿眼,对接成一个小巧别致、四四方方的榆木“雪爬犁”,再找来家中闲置的小棉被或麻袋片,平平整整地铺在上面,然后憨笑着对我们说:“大雪过后,要数从老爷岭上往下放爬犁最过瘾了!”
  二舅把“雪爬犁”恭恭敬敬地摆放在土炕上的一角,和我一道趴在窗台上,凝望着外面的天空,等着盼着大雪停下,那些年大雪总是如期而至,每次到来又总是这么飞飞扬扬的。
  看到漫天飘舞的大雪,那个脸蛋红扑扑、扎着发缨、叫雪儿的女孩总是跟我挤在一块儿,拽着衣襟,“跟屁虫”似的走哪儿跟到那,生怕放爬犁时不领着她。
  她是邻居“山东姨”的女儿,比我小六岁,随父母从关里黄河那边过来的时候刚好六岁。大人们在一起说话的时候,她的母亲总是对俺娘说,她家在北方没有亲属,我们是她家最近的亲人了,等将来让雪儿到我家做媳妇,我们就是一家人了。看大人们开心地笑,我心里美滋滋的,不知道媳妇是干什么的,反正我有媳妇了,我拉着“媳妇”就往外跑。
  大雪过后,山村里一片晶莹,我便迫不及待地跑出家门,拼命追赶前面呼喊着的伙伴,向老爷岭奔去,身后的雪地上留下我们一串串欢乐的脚印,雪儿总是被甩在后面,吵闹着让我们等她。
  我们沿着岭根底下崎岖的山间小道,拽着“雪爬犁”攀到陡峭的山岭上,再转过身来和伙伴们挤坐在“雪爬犁”上面,沿着平缓的岭上山路呼喊着、欢笑着向岭下滑去,雪儿不是让我背着她,就是让我抱着她,或是挤在我的前面、坐在我的腿上,有些恐慌地让我护着她。
  山石、树木、柴垛、房屋匆匆退去,大地似乎动了起来,整个村庄都在旋转,我们的笑声惊飞了树梢间栖息的山雀,震落了树枝上贴附着的积雪,在小山村的上空缠绕着。记得雪儿把我搂得紧紧的,她的笑声最清脆也最响亮 记得 “雪爬犁”从岭上滑翔下来的速度,有些像今天的奔驰、宝马轿车的速度。
  初中的时光,我是在城里度过的。城里没有乡下那样大的雪,没有老爷岭那么高的山,没有像山里那些无畏天寒地冻的伙伴,更没有童年的榆木“雪爬犁”。
  有一年放寒假的雪儿随父母来到我家,一场大雪过后,我被母亲从热乎乎的被窝里叫起来,要我清扫庭院的积雪。
  雪儿也跟着悄悄爬了起来,当她看到一堆堆积雪时高兴极了,三锹五铲地将雪堆弄成雪人状,她叫那雪人“雪娃”。
  不知道她是从哪里找来皱褶的脸盆做帽子、用杂乱的草稞做成额前的刘海,用不规则形状的煤渣做眼睛,用尖尖的红辣椒做鼻子,却记不得是用什么做成微笑着的嘴巴了。
  看到两个“雪娃”站在我们面前,我得到了启发,捡来几粒石子镶嵌在“雪娃”的身上做成衣扣,把象征着红领巾的红布条系在“雪娃”的脖子上,再把清扫积雪的工具或苕帚或铁锹插在它身体的一个部位,一个活泼俏皮,天真可爱,热爱劳动的少先队员静静地看着我们俩。
  当雪儿很满足地对告诉我,那个用干净的积雪堆积成的留有刘海、顽皮地微笑着的“雪娃”是她自己,而旁边用灰暗污浊的积雪堆积、歪戴着草帽、有些傻乎乎的那个是我的时候,我发现雪儿的心里美极了。
  从那以后,在雪儿来到城里的每个寒假里,我们总是兴高采烈地把“雪娃”迎来,它便默默地陪着我们度过了一个个漫漫雪夜,又一次次在春天的黎明前,把“雪娃”悄悄送走,不知不觉中我们就这样度过了无数个冬天。
  初中毕业后我插队回到老爷岭下面的那个小山村,我心里装着滑翔在山岭之间的“雪爬犁”,心里装着陪着我度过了一个个漫漫雪夜的“雪娃”。“山东姨”高兴地接我去她家:“你爹妈在城里,就住我这吧!”当时家乡正在搞冬季农田基本建设修梯田、筑大堤,跟在民工的队伍里我们每天天不亮就出发,雪儿总是跟我挤坐在大车辕子的右侧,车上老爷岭,雪儿瞪大眼睛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期待着大雪从天而降。
  “这冬天的雪,越来越少了!” 她在喃喃自语。
   “快了!大雪就要来了!” 我毫无根据地安慰她。
  这时我感到雪儿用手挽着我的手臂,有些依赖地靠着我。一阵寒风过后,远处一线明亮渐渐从那山凹口露出,给那静静的屋脊和行进在晨曦中的人们身上镀上一抹光泽,近处疲倦的那弯明月刚刚露出云层,正沿着老爷岭后面巍峨的山峰落下,我的心情随着渐渐明亮的天空而愈加阴晦起来。
  “看来只有等下次了?”我不知道自己是在对谁说话。
  “下次是什么时候?不会是等我变成老太婆吧?” 雪儿呓语般地说道。

  秋去冬来,我们一年一年的期待变成一次次的等待;冬去春归,我们一次次的等待,化作一年年的无奈,始终没有看到漫天飞舞的大雪,没有看见白雪皑皑的老爷岭。被弃一隅的榆木“雪爬犁”渐渐有些干裂,布满尘埃和苔癣,“雪娃”渺无音讯,不知道飘零在何方久久不归。
  那年我正紧张复习,准备参加刚刚恢复的高考,队里为给出民工在外的劳力提供冬柴,任务落实到人头,出高工分发动全村的劳力上山砍柴,我和雪儿一起进山。那个冬天田野里没站住一片雪花,山上的积雪却很厚,雪儿不到半天的工夫就完成了一百二十捆的任务数,我还差六七捆没完成,她喊一声:“我在那石砬子后面等你!”就无影无踪了。等我背着最后一趟山柴来到她的面前的时候,两个洁白无瑕的“雪娃”肩靠着肩、敦敦实实地站在我的面前,雪儿站在“雪娃”的后面,用围巾遮住了她半个脸面,一双睫毛上挂着霜雪的大眼睛正看着我。“山里的雪娃是干净的,你喜欢吗?”我读懂了她眼神里隐藏的是什么,我知道她心里想的是什么,那天我告诉她,等我学成回来就接她到城里去。
  离乡数载,孑身一人踏雪回到老爷岭下面的这个小山村,雪儿早在我走后的第二年随“山东姨”回到了黄河那边去了。想起当年雪儿说的话,我的内心久久不能平静:在这个大雪无痕的北方,每个冬季都是那样的晶莹剔透,那样的洁白无瑕。面对眼前皑皑的雪的世界,眺望陡峭的老爷岭,想起飞翔的榆木“雪爬犁”,想起石砬子后面敦实可爱的“雪娃”我突然发现,我童年的欢乐全部在这里留驻,青春的时光大都在这里飞扬,美好的爱情是从这里开始的。
  这一切都缘于依然在那山岭之间飞飞扬扬的雪。

文章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