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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2018,这个初冬有些深刻

2020-09-17叙事散文夏日荷风
一、 18年,我虚岁44。再过不到一年,我就到了女人们似乎都要回避的45岁了。45岁,该是一种什么颜色?我想,即便再积极乐观、激情似火,也很难将它和某种艳丽的色彩联系起来了。近一两年,很多潜藏在体内的隐忍细胞仿佛听了谁的一声令下,突然间都清

一、 18年,我虚岁44。再过不到一年,我就到了女人们似乎都要回避的45岁了。45岁,该是一种什么颜色?我想,即便再积极乐观、激情似火,也很难将它和某种艳丽的色彩联系起来了。近一两年,很多潜藏在体内的隐忍细胞仿佛听了谁的一声令下,突然间都清晰起来,醒目起来,它们合力作用的结果,使我有生以来,真实地感受到了心悸是什么滋味,焦虑又是什么感觉,更甚者,短短一个月之内,毫无缘由地,失眠咽炎干燥胃痛头痛轮番交替地光顾于我,稍稍有些精力时,捏捏松松垮垮的皮下组织,用一条腿感受着另一条腿膝盖之下的胫骨,竟有些刀刻般地刺痛。这别样的骨感,是一种清晰的岁月划痕。它坚定而直接地告诉我,我,已进入了她的后时代。在后时代,我需要争取的,只能是一场物质以外的精神世界的繁华。曾经的密集紧致趋于疏淡,曾经的来去匆匆走向慵懒。洗尽铅华的中年,也许,只有高级的灰色才与它匹配。
岁月在不同的阶段,会馈赠给一个人不同风格的酒,无论如何,我们都要优雅地喝下去。如何优雅?我的答案是,给生活做减法。
人生之秋,与自然之秋很是相似。大自然的秋天,少了繁茂的积郁和生长的竞赛,也就消失了很多遮挡天空、覆盖大地的线条、面积和体积。一切都趋于柔和、慵懒。一切都趋于夜色里的灯光和曲卷皱纹画出来的微笑。少了遮盖、拥挤和喧哗,思想的线条才在无垠蓝天和广袤大地中显现出来,精神气质才露出他眉清目秀的容颜。
44岁的我,轻声对另一个44岁的我说,趁着云淡风轻的秋季,快踏上那修行的远程吧。余秋雨先生说,修行就是一种预习。预习什么?我想,该是预习一千次一万次的遇事不惊、临危不惧。修行什么?修行的是内心的舒朗、笃定。
18年的昌黎初冬并不冷,午后阳光暖暖,颇有一番深情蜜意。小城的初冬也很美,随处可见的树叶呈现出最大的绚烂,拥有最令人艳羡的慵懒风情。18年的秋天已经走远,18年秋天的我也已经走远。被时光甩在身后的一切都一去不返。18年的秋天,我有个未实现的愿望,时间将这两个字牢牢压实,它便再不能延展出弧度丰满成故事。也是,如果自己都不在意,哪个好季节会转过身停下脚步等你。我只能在想象中把压实的愿望展开: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沿一条柏油路,从城市向乡间出走,走呀走,一直走到一个向田间蜿蜒而去的小路岔口,踏入小路,越过沟渠,踩在大地那裸露的皮肤上。尽管秋风渐凉,可大地的肌肤依然散发着温热,因为大地有一颗永远温热的心脏。大地的心脏一定在大地的中心,我想聆听大地的心跳,于是向着无垠的远方,我一直走,一直走,直走到我的耳畔再没有了任何汽车的鸣响,直走到身边的沟壑苇叶绚烂苇花翩然,直走到环顾四周只是大地、抬头仰望只见蓝天。除了芦苇和其他的衰草,我的身边只有玉米秸垛和半膝高的玉米秸茬,我蹲下身子,我轻悄的呼吸却让玉米秸茬有些惊慌失措,它们纷纷把目光转向高高的玉米秸垛,似乎寻找到关于我的身世和来由的答案。我本沉寂内敛,自认为自己的到来悄无声息,可它们的世界太过安静,太过简单,又太过清幽,于它们,我便是漫卷的水、咆哮的风。我微笑地看着它们,一会儿,它们便熟悉了善意的我。我便继续蹲在一个玉米秸垛前,想点什么,或者什么也不想。此时,时光显出清晰的线条,那长长的线条,轻柔地从我身上拂过,从苇花、枯草和玉米秸茬们的身上拂过。
这便是18秋我被折叠起来的愿望。奇怪得很,为什么我愿望的主题是一望无垠的大地、翩然起舞的苇花,以及那高高的玉米秸垛?难道它们关系着我的前世今生?难道它们注解着我向往朴实、浪漫、真诚的潜意识?还是我和它们原本就有着共同的精神血统?
当愿望实现了的时候,很长时间之内,我的眼内都会盛满一湖清澈的水。当愿望无法实现的时候,也是在很长时间之内,我的双眼会成为一片干涸的湖,和下乡时看到的那些赤身裸体的小河沟一样。
我居住的小区附近,曾是一片被开发商闲置起来的农田。闲置时间一久,有些老人便觉得可惜,就利用一天里最好的时光,提溜着种子扛着锄头,完全依靠着人力,在墙边道沿儿,种上了玉米豆子,刨了地垄插上了白薯秧。闲暇时,我和母亲散步,都会不约而同地到这里走走。看着豆秧出土、长高,挂上豆荚豆荚再泛黄,看着垄畦成形小白薯秧入住,白薯秧滋出藤蔓长出叶片,从彼此握手到紧紧拥抱,我和母亲就跟着它们一起高兴。我们的高兴是用眼神、脚步和语调一起画出来的。画出来的高兴无需借助语言,只是停留在心里。如今,开发商有了新打算,限制的农田被用高墙圈起,一条平坦的柏油路被圈在圈子里彻底失去了作用,我和母亲,更不能漫步在柏油路上,用眼神脚步和语调,在心里画那副名字叫高兴的画儿了。
这样,对大地的期盼就越发强烈起来。这份强烈的感觉,让我清晰逼真地意识到我作为一个自然人,身上所体现出来的无法掩饰的自然性。我翩然于大地,好比一枚秋叶翩然于大地,好比一把蒲公英的小伞,散飞在天空。
2018年,秋末,冬初,我要用代表着我心魂的文字,对土地和大自然,这些让我怦然心动又用情颇深的事物,举行一个安静而内敛的尊崇仪式。仪式内容和形式,如上。 二、 18年10月,这个月份来的有些过于深刻。李咏等名人英年早逝,迫使很多人叹惜起人生的苦短、生命的易逝。于是种种教人养生养命、平静生活微笑去爱的文字在互联网、朋友圈以前所未有的数量和关注度出现。18年10月,成了一个不折不扣地哲学月份,一时间,很多身份各种年龄的人,都惊愕地停下脚步,将思绪的翅膀辗转于这些早逝英才生前的光环、病中的痛倦和逝后的叹息之中。如果真的有上帝,我想,这个10月,他聆听到的那些来自这片温热大地上的关于无常命运的叩问、关于生命脆弱的悲叹、关于人生运境的困惑声会远多于其他时节。可是,即便真的有上帝,他果真能回答这些问题吗?对于生命和命运两个课题,无解、无奈许是它们永远无法更改的答案吧。寒风料峭,岁末添忧,封尘的书卷日渐泛黄,镜中的容颜不再华芳。可,这难道真的值得一个人去哀伤吗?浩瀚宇宙,蓝天大地,春去春来春光重现,花开花落花香又来,人来人往人流不息,你,能够康健自在地,在这重现的春光、又来的花香和不息的人流中光顾流连多少个岁月?星空璀璨,云卷云舒,山河静置,原上青青,可你痴恋迷离的眼神,又果真能停平静从容地滞留于它们多久?
阴历十月一之前,去看望了父亲,为他送去了寒衣和银元。尽管坟冢接连,可天堂里的父亲果真不寂寞吗?坟冢上下,荒草漫卷,一片坟地,成了上下起伏的草世界。天空高远,湛蓝。大地辽阔,无边。荒草仿佛在恨着谁似的疯长,用镰刀割去这用情颇深的荒草,终于看到了父亲的坟冢上的黑土,还有我以往看望他时留下的印痕。不断延伸的时光,让我面对父亲的坟冢时内心恢复了平静。我看到它就像看到山看到水看到蓝天看到绿地。不知道天堂里的父亲日子是否平静。在这天高云淡的季节,父亲的身体可好。我为父亲送纸钱时,什么也不说,只是默默地为他送,和他活着我给他钱时一样。那时父亲收到钱后,什么也不说,只是静静的看我一会儿,然后一脸骄傲地把钱收起。天堂里的父亲,收到我送的钱时一定也是如此吧,默默地看我一会儿,然后也是一脸骄傲地把钱收起。
给父亲送纸钱时,逢上环姑姐几个为她父母烧纸。这下我忍不住了眼泪。环姑的妈妈我老家隔壁的姥姥(庄里辈分,不知怎么论的),是老家我最有感情的人。姥姥山东人,个子不高,胖胖的,却很利落精神,我在老家生活时,从小到大,经常去她家串门。她亲切善良,心胸宽广,人缘很好,德高望重。父亲生病,坐在沙发上无法行动,每每她去,父亲总会毫不客气地使唤这个大她好些岁的表嫂。逢上集市,姥姥得知村里谁家开车赶集,一准会叫上母亲,到了集市上,她买些啥吃食,母亲便买些啥吃食,待小兜子装的鼓鼓时,母亲一准帮她提溜起小兜子,两人便有说有笑地坐三轮车回来。父亲走后母亲跟我进城,第一次回老家时,远远看见姥姥坐在我老家门口那块大石头上,不知她这样坐了多久,为的是和我母亲见上一面。那时她虽面色红润,可表情已见木讷,看到母亲时泪水簌簌而落,让我感受到了一种质朴的情感。后来听说她来县城住院,昏迷着回了家,又奇迹般生还。母亲看她时,她已能做炕头聊天,可没多久,却从一个同村人的电话中得知她离世的噩耗。
母亲有泪不轻弹,她伤心时多是沉默。我心里是叹息哀伤,却终忍住了泪眼迷离。可此刻,面对老人的坟冢,我却真的再无法忍受了。我泪流满面,默默地为她送着银元,我想孝顺孝顺这个天堂里慈祥善良的老人。
逝者如斯夫。可是,斯又是何呢?唯有祈愿吧,面对那片与生相对的彼岸,默默地,静静地祈愿。祈愿那些善良熟悉的亲人们,在天堂里过好各自的日子,保好自己的身体吧。 三
不知不觉间,我的文字,又触及到了“死亡”这两个字。
近一两年,这两个字似乎成了我一切随性散文的结尾,仿佛我的每篇文字,都是一个完整的生命,因此,它们的每个结尾,都会归于安静而从容的生命终结。
再次想到余秋雨先生说过的,修行,就是一种预习。人生最艰难最终极的修行,难道不是为了完成对死亡的预习吗?
我是因为过于颓废,还是因为过于深刻,才接连地写起死亡这个话题呢?
死亡话题仿佛成了一种瘾,奇怪的很,每次写完这个话题,我就会感到目光明澈,一身轻松。听着多像吸食毒品。
每当围绕这个话题展开,我的文字就会不自觉地下沉,它们会顿时消失了那窸窸窣窣的自语和彼此间相互的碰撞。每个文字会在安静中,展开自己灵光的翅膀飞翔。此时的飞翔,亦是一种笃定的下沉。
我用这样的文字,对自己做修行。
每个文字都是一个清醒的刀片,从不同的角度,在不同的地方,为自己冗杂的精神世界做减法。
敏感阴郁如我,注定离不开这文字的解药。注定需要这认真的修行。
史铁生先生一定理解我,因为他这样说过:你的问,就是你的路。人是以语言的探问为生长,已语言的构筑为存在的。
余秋雨先生一定也理解我,因为他这样说过:你们不管多么幸运,也要紧紧抓住一切障碍、祸殃、愤怒、沮丧,细细调理,那是最凝练的人生课本。
我,生活平静,女儿大学,亲人安康,没有任何压力。对于敏感如我的人来说,一切苦难皆来自心灵之光的不断闪烁。以文字探路,不让任何一片乌云遮挡住这内心的闪烁。努力将每一丝不安、每一滴纠结、每一份犹豫,滤出这张心灵的大网,让心流甘甜清淡,漫坡过壑,润沙浸石,自由荡涤如歌。
怎么会呢?人之为人,怎么会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安、纠结和哀怨、忧伤呢?
正是因为不安忧伤常在,人才有了时刻修行的必要。在二者相互的影响和作用下,努力使生命趋于平静、恬淡,像一棵迎着朝阳顶着晨露的春草。生活中,除了自己,没有真正的敌人。一个人无论身处何境,只要心魂清晰、明澈,就会避免纠结和低迷,反之,即便外在条件再优越,而心魂混沌,迷茫,就注定会触及到痛苦的手臂。真正的痛苦,是内心的不定、迷乱和纠结,而不是吃糠咽菜、枪林弹雨、勾心斗角的外在生活。
18年的初冬,在某一刻,我似乎看到了春光里的青天白日,看到秋韵中的碧空长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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