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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浆糊与碉堡

2020-09-17抒情散文一孔
夜晚,天空灰蒙蒙的,像一团巨大的浆糊。阳台上一股清冷之气扑面而来,倒使得人来了精神,没有丝毫的睡意。我原本打算在小区里转悠一下,可是想到转悠也不过就是多混点时间而已,也就减少了相应的兴致,不如就在这儿呆着,胡乱乱想未尝不可的。很多时候,当我
  夜晚,天空灰蒙蒙的,像一团巨大的浆糊。
  阳台上一股清冷之气扑面而来,倒使得人来了精神,没有丝毫的睡意。我原本打算在小区里转悠一下,可是想到转悠也不过就是多混点时间而已,也就减少了相应的兴致,不如就在这儿呆着,胡乱乱想未尝不可的。
  很多时候,当我们知道结局的时候,便不再有对过程的向往。放任思绪不然,不知道自己会想到什么,所以我更喜欢一些。
  比如此刻,竟然有这样的两个词语钻进我的脑海,一个就是浆糊,第二个就是子弹。
  浆糊应该是装在瓶里,上面总是有一个黑色的塑料盖,打开塑料盖之后感觉总是很黏糊,用它可以粘贴一些东西的,尤其是纸张(好像也只有纸张)会让它服服帖帖地摆弄,比如糊墙、比如把两张纸粘在一起等等。可是如果不小心碰到手上,特别地难受,无法清爽,一秒钟之内就想着洗手,而且必须将手缝里的最后一丝洗净。
  因此,人们更喜欢选择其他的替代品,比如双面胶。甚至,还有一句很卖座的广告词叫做“什么什么洗衣液,不粘手!是很普通的一句话,却能普及,大抵是抓住了人们的心理,就是每个人都渴求着双手的自由!
  还有全部的自由!
  可是,这并非易事,因为隐形的浆糊无处不在。
  我曾不止一次地想象过“成长”与“进步”这样的词语。这些属于眼前的词语给我们带来了什么,年龄的增长据说会让自己成熟,社会的进步会让人们幸福,而经济的发展会人们富裕等等,时间好像会让一切都会变得美好。当我用属于中年的脚步丈量人生的时候,我经常觉得当下是不是就应该满足,人们一直向往的生活是否就是眼前这般。我是一个对生活没有多大欲念的人,不奢望豪华的房子和红灿灿的票子,只求能安稳过着日子而已。而撇开这一切,我似乎再无需求,似乎也完全拥有,然而却依然无法让心灵安顿下来,缺憾在那儿?
  是的,每天在人潮中穿梭,在名利中翻滚,一切看来与自己无关,但是一切却不离不弃地贴着你,就像浆糊。
  所谓的成熟也就意味着更多的担当,自身责任的无限外延。每天清早在匆忙地洗漱完毕之后,似乎都要用一张清单来安排自己一天的工作,然后所有的精力都是去消灭它们。真是要感谢人类的老祖发明了文字,否则如何能做到不能忘记一丝一毫。当我用笔勾去每一个已经完成的工作的时候,我就在想,下一个亟待处理的任务是什么,还有就是我这样下去,有没有可能会成为老年痴呆的眷顾对象,老年痴呆的人会不会因为无需思考而意外地多一份闲暇。
  每天,我会抬着头,目光迷离几分钟,然后自言自语地和自己说上几遍:我的下一个事情是什么?我会不会有所遗忘?这头是工作,那头是家庭;这头是步入老年的父母,那头是豆蔻般的孩子;这头是错综复杂的亲戚邻里,那头是枝叶繁茂的单位同事;这头是喧嚣的校园,那头是灰尘与雾霾;这头是高速运行的节奏,那头是身体发出的各种不详的讯息。
  生命总是由这些“这头”和“那头”组成的,生命的价值似乎就是在于挑起连接这头和那头之间的扁担,生命的老化是因为不堪重负,最终弯腰坍塌。
  这些看起来互相对立的词汇却天衣无缝地连在一起,是粘连人生的浆糊,却以非常体面的方式出现,你没有拒绝的理由。冠名堂皇的大帽子很多,比如责任、比如道德、比如秩序。
  昨天,我看到一帮小孩在地上玩弹子球,我参与了一下,一击即中,乐和了半天。可正当我摇头摆尾的时候,却没想到换来狐疑的眼光,那帮颇具师道尊严的同行大概觉得我是不是傻了,还有竟也有孩子不认同我玩这个,我的偶然放肆不是写意的诗歌,而是另类的癫狂,我只有收手。
  我还曾经以一个大写的“大”字,把自己嵌入松软的草地当中,然而得逞时间没有超过两分钟,因为别人的劝阻,别人尽管也希望这样,可别人告诉我,这真是不合适的。
  当我成为别人的时候,我可能也会觉得的确不合适。
  母亲告诉我一个熟人的事情。那个熟人曾经是一个优秀的校长,民师出生,但是在八十年代初就开始自学,并一直学到本科,也顺利地通过了转正的考试。后来,为了多挣一点钱,托人办了提前退休的手续,自己到私立学校应聘高中语文,拿起了双份工资,据说书教得挺好。这是故事的前半截,故事的后半截截然不同。直到他从私立学校离开之后,开始担心自己生病了,于是到处求医问药,无端责怪家人不替他看病,终于上个星期,他离家出走。一个星期之后,家人在草垛里发现了他,他成了传说中的大侠或者说是丐帮帮主。
  我沉默了好长时间,我就在想,一个老年痴呆患者最终选择草垛作为栖息,是否是一种另类的回归!
  就像我作为非老年痴呆者,断然不能选择操场、森林和草垛,属于自己的心灵休憩地只有两平米的阳台和丝丝缕缕的烟草,就像此时此刻。
  小区暗淡的路灯提示着完完全全的夜晚,阳台上稀稀疏疏地亮着微光,稀释在夜晚的包裹里。商品房的构造使得每家每户都像一个个规整的窗口,灯光背后各式各样的人们行走着各自的生命,从现在到未来。
  我想起了碉堡。
  儿时曾在广漠的晒谷场上看过许多露天电影,残存记忆的是反反复复的冲锋和激越的冲锋号,那些竹叶都被我们卷成了环形头盔,经常戴在头上,参与了每个孩子英雄梦的开始。
  总是有各种各样的英雄和敌人惨烈的搏杀,总是有着舍生取义的壮烈和狼狈逃窜的嘴脸。在我们冲锋的道路上,总有一个水桶般的碉堡挡住了我们,碉堡身上会有很多射击口,毒舌般的子弹会从中射出,端掉碉堡是解决问题的唯一办法。
  碉堡的射击口和我们的窗口没有任何的牵连,然而,我居然在脑海中产生混搭。
  他们相像吗?他们不像吗?
  城市让人们的生活更美好!多么好的一句推介语啊,可我的这一瞬间联想来源于什么。
  我对城市没有恐惧,因为城市似乎与我无关。城市只是给我提供了晚上可以睡觉的地方和八竿子打不着的一些虚荣。我们是因为跟风和媚俗而挤进城市的,其实我们挤进的更像是一个标签;我对那些窗口背后的陌生人没有任何的恐惧,因为他们也与我无关,他们很多人和我一样拥有的只是硬邦邦的标签而已,或许此刻,他们抑或和我有着同样的胡思乱想。
  甚至是茫然无措或者是麻木生存。
  敌人的碉堡是我们的羁绊,而城市的楼房却是我们的自愿。
  是我们把自己关进了着属于现代化的碉堡里。是城市化的浆糊把我们紧紧地粘在了一起,集体陷入碉堡,看起来还很幸福。匆忙的节奏使得我们早已无暇思考我们信奉的到底是真理还压根就是一个伪命题。
  外面忽闪忽闪的,不是天上的星星,我们远离星星已经很久了。我非常相信到以后我们的孩子会用狐疑的眼光问我们天空当真是蓝的吗?星星怎么可能那么明亮?就像我们根本不相信西藏的天空是那么的高洁,湖水是那样的蔚蓝一样。
  那忽闪的星火是一些阳台上的人在抽烟。疲乏的身体寻求着放松的途径,室内的一尘不染早已把我们这些烟民赶上了阳台。这每一个火星后面是一个个独特的故事、一个个忧郁的男人。或失意、或落寞、或醉酒,家的好处在于我们不会在大街上游荡。而我曾多次摇晃在大街上,电线杆成为自己的依靠,对面走过的是一个又一个同样在摇晃的灵魂。
  尽管,我们只能靠在阳台上,毕竟是在家里,可以听到孩子均匀的鼾声。
  我脑海中的意向完整了起来。一幢幢高耸的楼房对应了碉堡;一个个阳台对应了碉堡的射击口,不是闪现的烟火对应了枪炮子弹的射击,而灯光的辅助让这些子弹长满了眼睛。
  而所有的一切全部是用浆糊粘在一起的。
  我在微薄上写道:“夜晚,那些长满枪炮子弹的眼睛……”
  回到屋内,眼前的那本《瓦尔登湖》陪着我好几天了,我一直感念梭罗对自然的回归,更热衷于他对湖光山色不遗余力的描绘,一个简陋的木屋成就了他乌托邦般的梦想,而他不厌其烦地算计着日常生活的琐碎开支是想告诉别人什么,他可能想说,那才是真正的生活。
  这种田园的憧憬在中国历史上是伴随着文明之后就开始的,还成就了一大批文人雅士,连菊花都成了文人的最爱。梭罗的锄头比陶渊明的锄头要晚上将近两千年!
  可那又怎样?我家的锄头不是早已生锈而闲置许久了嘛?我家屋后早已没有了南山,城市让乡村早已抱头鼠窜。
  我总是想着到老的时候会怎样,然后当我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出来的时候,换来的只能是别人也包括着自己的否决。 老的时候多半也会是像现在这样。
  田园只是一种幻想,生活没有那么多情,带着幻想面对真实的生活才是最为现实的。这也是一团浆糊,粘贴的很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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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本帖最后由 一孔 于 2013-3-11 18:00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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