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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觅食者

2020-09-17抒情散文川媚
入夜的灯光,仿佛海面上跳跃着的密集的雨点。但那只是一种错觉。其实这时候只有一束灯光,忽然拨开绿也瘦了的三角梅和女贞树的重重帷幕,像是通过一个深邃无比的星空的电影特写镜头,以无法计算的速度,瞬间闯入视线。对面楼里有一盏灯忽然亮了。眼睛被惊动。

  入夜的灯光,仿佛海面上跳跃着的密集的雨点。   但那只是一种错觉。   其实这时候只有一束灯光,忽然拨开绿也瘦了的三角梅和女贞树的重重帷幕,像是通过一个深邃无比的星空的电影特写镜头,以无法计算的速度,瞬间闯入视线。   对面楼里有一盏灯忽然亮了。眼睛被惊动。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站起身来。仿佛不是那盏灯亮了,而是自己曝光了一样,目触心惊,立即缩回了探视的眼光。在一注意一回避之间,有种灵魂出窍的恍惚意味。

  眼睛早已疲惫,对光线更加敏感,于是习惯性地闭上眼睛。仿佛眼冒金星一般,看见了眼睛里的星云图,遥远而模糊的光芒乍然如群星璀璨。接着又是近来常常出现的一种刺痛,像扎着了麦芒,还像有人在眼睛里踩钢丝。

  睁眼看窗外时,楼里的灯已经灭掉了。街上的女贞子树影就朦胧至于消失了。树叶未见凋落,树上一无所有。鸟儿也不再来——它们将去哪里过夜呢?看看旧历,明天一过,春天就到了。

  脑子里却不住地闪动着鸟儿们活泼泼的影子。该不是想念鸟儿了吧?实在有些矫情了。

  南方的冬天,鸟儿也常常在天空飞,有一天在江堤下,拍到堤上一张照片——光秃秃的枝条上,歇着许多鸟儿,好像是一支来自天上的部队。

  脑子里还有鸟儿成群地飞来窗外吃女贞子的情景。

  不认识这些鸟——差不多一种鸟儿也认不清楚,只有一点点从形体上区分鸟儿的本领。小时候见过带着剪刀尾巴的燕子,在房檐下搭窝。大个子的是喜鹊,从小到大只听过没见过。乌鸦是非高原不来的。

  来拜访窗外女贞树的鸟儿,灰黑色翅膀,喙与腹有明显的色彩分界。秋天的时候,鸟儿们一早就在窗外来吃黑黑的女贞果子。

  女贞子成熟的时候,像黑溜溜的葡萄串一样,让人忍不住想要啃一口。小时候,大概是尝过它的味道的。女贞子成熟后的味道,走在街头才能闻到:接近于银杏果,是一种大便气味。城里的女贞子没有人来收,街头臭味袭人,而且墨迹斑斑。   有一天坐在家里,隔窗拍摄采食果子的鸟儿的时候,看到了大自然生物链的奥秘。   鸟儿在窗外飞来飞去,啾啾啾啾地叫着,然后停在树上觅食。它们像长臂猿一样上窜下跳。好一阵热闹啊:一串女贞穗子上面,有时会歇上两只鸟儿,一个啄一口望一下,一个望一下啄一口,两颗头颅此起彼伏。一棵树上谁能数得清有多少串女贞子?二三十串吧。鸟儿们各抱果实,各取其便,边吃边唱。看得目瞪口呆,简直不能思想。它们一会儿呼朋引伴地来,一会儿群起而飞走,一会儿疾速掠过枝头,扇动着黑色的翅膀,是一个个欢喜的小精灵。

  鸟儿欢欢喜喜地觅食,无忧无虑地度日,凭借自己的翅膀,终日在城市的高楼之间,寻找作为它们的上帝的人类带给它们的累累果实。鸟儿身体轻灵,不用凭风借力,也可以到达任何一个富于生活资源的土地。

  窗外的鸟儿像是一群群无忧无虑地欢叫着的孩子,它们的叫声只有单纯的喜悦,像泉水一样让人感觉通体宁静;它们飞翔的动作是那么任性和潇洒,只吃几颗,就飞去了。

  而有些人的生活注定是忧心忡忡的,不是吗?一年以来对于生活的失望和疲惫,在这种近乎顿悟的状态中,一下子压了过来。于是躺在沙发上,陷入了炉火的微光中,选择一种适合睡眠的状态。   树上的觅食者在脑子里萦绕不去,却又惦起江上的渔船了——年关已到,平日摇橹的人该回家团聚了吧,那几只乌篷船还停在江边,有人会在酷寒的冬日,守着自己的船过夜吗?还有前不久探望过的病中朋友,不到四十,却多灾多病,好像命中注定存不住钱,挣点钱就要病一场,钱花完了再去挣。觅食者,是女贞子养活的那些鸟儿,也是山河草木养活的那些柔弱的人儿。

  电话铃声打破了屋内的寂静,传来的声音恍若老母亲。

  “妹,你去医院没,眼睛还好吧,我明天有时间,可以陪你去。”   “问题不大,我今天一早就下乡扶贫了,等两天去医院。你知道视网膜脱落是什么症状?”

  “那就视线模糊了,看不清楚。你要上心,早点去看医生。”并无血缘关系的姐说。   眼睛一直多灾多难,幸而至今得见天日。幸而如今医疗条件尚好,做过沙眼手术,戴着近视眼镜,也还明眸善睐,不碍大事。只是遇冬便生眼病,结膜炎,眼疲劳,无法可医,医院不过给几盒润舒眼药水。

  扶贫是体制内人士近几年摊上的一件大事。精准扶贫是一项政治任务,形式上颇有当年上山下乡运动的意味。上山下乡是到农村去改造锻炼,精准扶贫是到农村去扶持农民。

  “直接发钱给农民,不家家都脱贫了吗?干嘛折腾扶贫干部?”扶贫也是聚餐桌上的议题,各种意见此起彼伏,有人提问,立即便有人解答。“国家在下大力气改变农村的基础建设,这是治本。农村的交通好了,思想意识好了,农民才可能从根本上脱贫。”

  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理想是高尚的,艰难困苦是不怕的。

  早上非贫困户也打来一个电话。女主人张某某声音很清晰:“感谢老师。我们看到你放的东西了,谢谢你。”   “帮不了什么忙,就买两样东西送来了。你们的家庭建设很不错啊。厕所那里的圈舍有好多间,那些年养殖业搞得好啊?”   “明年我又计划养猪了,我今年因为非洲猪瘟没有把猪养出头,还有好多粮食呢。现在土地流转了,没地种,就打些短工。今天还不知道有没有事做,等通知看看。”   脑子里浮现的是张家门前一帧新的乡村风光图。流转刚刚一年的连绵不绝的土地上,柑橘的苗子只有半米高,还要等两年才开始有产出呢。在自己的土地上打短工的农民,言词之间充满了对生活的忧虑,但是他们大多态度平和,听从代表政府意志的村干部的安排。

  家家户户咫尺方园的田地里,都有一些迈着绅士步的鹅,在水里跳舞的鸭子。它们成群结队地出现在田地之上、山林之间,与那些被称作贫困户或非贫困户的人相依为命,相互供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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