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等车

　
　　忙完了聚会，陪朋友游玩，七天长假已有五天不见了。心里很空落，因为已有半年没回老家了。早上八点钟，父母打来电话，说如果没时间就不要回家了，等他们闲了就来看我们。这一个电话让我们无法安坐了――人，忙忙碌碌为了什么？抛开父母亲人，挣钱欢乐的意义何在？简单地收拾了行李，匆匆地登上了去县城的面包车。 　　路是高速公路。两边绿化已初见成效。翠绿的枝叶一丛丛从车窗外迅即闪过。归心似箭。在车上给妈妈打了三个电话，报告车行的位置；估计回到家的时间；点了要吃的饭菜……
　　只用了四十分钟,就到了县城车站。车站周围看不见红色的简陋的蹦蹦车了，黄色的三轮车顷刻间就包围了我们。有人过来拉我们上他的车，可我们的行李已经被另一个司机放在了他的车上了，于是挣脱了纠缠跟随行李而去。司机打了口哨悠然地把我们送到了南大桥的桥头,不到三分种就要去了三元钱，下了行李，扬长而去。尘土第一次慷慨地洗礼了我们。 　　妈妈来电话，说面鱼鱼已经做好了，香椿拌豆腐也做好了，何时到？我说，已经到桥头了，要不了多久了…… 　　桥头停了好多辆车，都是走镇上的。所以QA――WY之间的乘客都陆续地上着车…..我的目光在扫描,找QA――PH的车。终于看到了，有四辆大班车并排停在马路对面……车里面空荡荡的。第一辆车里面好象坐了两个人，但车下面也卧着一个人，满身的尘土和油污，周围乱摆了一堆的工具，正手持家伙修得起劲……怎么办？犹豫间，微黑微胖的女主人笑眯眯地走了过来，热情地提我们的行李，说车马上就修好，一修好就走。这四辆车里，他们这辆绝对是要先走的，因为排在第一……我们只好上了车…… 　　车上有一个老伯在抽老旱烟。脸上沟壑纵横。他猛地吸一口，咽下去，似乎把烟吸进了肺，让这股烟冲到他的肺壁上，又象回声一样反弹了出来，从他的鼻孔里和口里同时痛快淋漓地涌了出来……我喜欢他抽烟时的怡然自得，但受不了那股呛人的烟味，于是微捂了嘴转移了视线……车前面坐着一位四十岁左右又黑由瘦的女人，留了一头和年龄不太相符的直板披肩发，正嗑着麻子，一边大声地和车窗外的女主人拉着话……另三个车上的司机提了几瓶啤酒上来了，坐在车箱上，把裤子卷过了膝盖，把袖子卷过了肘子，开始“哥俩好”“好到老”地大声吆喝着消磨他们等待乘客时的漫长时光，一边为这辆车吸引乘客好让它早点滚蛋……果然就有四个年轻媳妇嘻嘻哈哈地被女主人送上了车。可以看出她们是结伴而来的，比较熟。一坐下来就说：“后悔死了，那么贵买了一件短袖，不如象你一样，扯四元钱一米的花布，还能做一套呢！”“不要妖气了！你的洋气你咋不说？”“洋气啥哩？难看死了……”“干脆拿出来比比看谁的好看！”于是从包里翻出了各自采购的东西，摊在膝盖上开始比较……我知道，她们此刻很快乐。 　　呛人的烟味让我转移了目光。那几个司机已经面红脖子粗，一边出拳，一边吼着他们的理想：“发发发！快发发！”一边在吞云吐雾……老公的脚后跟在地上急速地磕着，我知道他等得不耐烦了。他打开了车窗玻璃，一片尘土就随风涌了进来，我的包上就是一层浮尘……于是拉上了窗帘。.窗帘是桔黄色的，上面污迹斑斑…..看得出来从挂上就再没有见过水。前面不知什么时候上来了爷孙三个,孙子嚷着口渴，爷爷从已经放在货架上的红布包里摸出了两根水萝卜，抓住身旁的窗帘握住萝卜拧了两拧，就给了孙子，孙子就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又上来了四个男人，坐在后面的座位上，说这儿买的凉粉真是太难吃，上关口的凉面还可以…..又说到四香：“啥叫四香？我告诉你――猪肘子、羊脑髓、天明时的磕睡、妻妹子的嘴！”声音很高，盖过了司机们的划拳声和女人们的比货声，于是满车爆出了笑声……于是调笑声此起彼伏：“你有几个妻妹子？”“你亲妻妹子的嘴你老婆不管你？”“你妻妹子叫哥哥了没有？”“哈哈哈…….” 　　司机们笑着下车了。一位大妈正好有座位了。她手里拿了好几张宣传单，旁边一个人拿了一张一看，是招保安的……于是又开始说贼的事，说谁家的鸡一夜到明就没一只了，谁家的人到邻居家游了半小时，回家去就发现柜子被撬了……又说谁家的孩子不见了，传言被人犯子拐跑了….于是齐声说：“公安好，让公安毙了那狗日的！”大妈听着，不插话，把手里的传单铺在车的油箱上，脱了鞋，伸开腿，平平地坐了。从包里掏出了一个干馍馍，一把葱秧儿，用手捋一把葱叶子，开始吃……后面的人好象没看见，继续着自己的话题……前面磕麻子的披肩发向另外几个开始注意这位“冷”大妈的年轻媳妇皱眼呶嘴…… 　　我正想让把头靠在车座后背打盹的老公看看这位唯我独尊的大妈，脚下被狠狠地戳了一下，低头一看，是一条扁担！顺着这头往从座位下伸出的那头看去，只见一位红膛脸的大汉站在车门下往车上收拾自己的行李，紧接着，两个沉沉的包子就上了车……他向四下看了看，确定没座位了，就坐在了自己的包子上，然后解下草帽当扇子为自己扇凉，但汗水还是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流…… 　　我意识到车满了，该走了……妈妈肯定等急了。一看表，已是下午一点半。我眼巴巴地盯着司机的空空的座位…….司机的老婆也没有要上车的迹象…… 　　很闷……空气太糟……我顾不得车过后风吹过扬起的尘土了，打开窗帘把半个身子探出车窗……有一双脚蹭了出来――司机终于出来了，口里骂骂咧咧地把工具拿上了车扔在了工具箱里……我的心理一阵振奋，终于可以走了！！！谁知那家伙又下了车，去马路旁的小买滩买了一个雪糕，跳到旁边一辆空车上开始慢慢地吃……我看着他一口一口吮吸着那个雪糕，心中升起一种非常复杂的感情：同情、理解、着急、无奈、嫌恶……有人在后面喊起来：“走嘛！人满圆了还不走着咋哩？！”“钱要慢慢挣！一口吃不了个胖子！”“娃娃饿了，还在家等我做饭哩！”……女主人满脸堆了笑上了车：“走，不要急了，就走……”男主人扔了雪糕袋，终于坐在了自己至高无上的宝座上了……人们嘘了口气……然而，车未行，喇叭倒响起来了……司机把头侧出车外，大喊：“快点！要走了…….” 　　远远地跑着一个人，手里牵着一只小奶羊……到车旁，把羊抱上了车。当然，它和它的主人都是站票…… 　　“媳妇子还没生下娃呢，你咋知道人家没奶，就给孙子买奶羊？”司机大声说。 　　“媳妇子单瘦得很！能给我生个孙子就是我的福气了……她负责生就行了，我答应了我负责喂……你不知道，孙子把我想疯了…..到我手里，已经是三代单传了。”小奶羊咩咩地叫着，象一个婴儿欢快的的哭声…..小奶羊不习惯于与人群为武，更不喜欢乘车，它用随车大小便抗议着，但无济于事…… 　　汗臭、脚臭、粪臭，吸引了好多肥硕的苍蝇……它们或盘旋在车里，或倒贴在车顶上，一路相思地跟了二十华里。熟不知自己的这一贪恋把自己由城里下放到了农村，返城机会小到了渺茫…… 　　司机一路走，碰到行人就喊：“PH的！后面再没车了……”于是又有人陆续挤上来……站着的人向两边逼，坐在边上的人本能地倾斜着身子……那只奶羊淹没在人群中，时而发出一两声叫声，引发得人群发出一些不同的议论声……就这样，这位贪婪的司机侥幸地一趟挣了三趟的钱…… 　　回到家时，已经是下午三点了。爸爸妈妈开的铺子临近小河，坐在小河边洗了好久……回家的心情就这样给弄糟了…… 　　老老实实对妈妈说:“我很想你，很想经常来看你；但我实在怕等车……” ---------我谨保证我是此作品的作者，同意将此作品发表于中财论坛。并保证，在此之前不存在任何限制发表之情形，否则本人愿承担一切法律责任。谨授权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全权负责本作品的发表和转载等相关事宜，未经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授权，其他媒体一律不得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