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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原创] 草木年华

2021-12-23抒情散文芳菲
总是想起老家门前的两棵树。是椿树。那是我大学毕业的那一年。父亲说,栽两棵树留作纪念吧。我说,好呀。记得,在两个月漫长的暑假里,我对才栽下的两棵树,可谓呵护备至。对其中的一棵,我老是担心它会长成一个什么怪胎。于是,我要么给它换换土,要么给它浇……
  总是想起老家门前的两棵树。是椿树。那是我大学毕业的那一年。父亲说,栽两棵树留作纪念吧。我说,好呀。记得,在两个月漫长的暑假里,我对才栽下的两棵树,可谓呵护备至。对其中的一棵,我老是担心它会长成一个什么怪胎。于是,我要么给它换换土,要么给它浇浇粪,要么把树苗往上拽一拽。对于另外一棵,我也唯恐它拒绝长大成树,一有空,我就谆谆教诲,好好长,一定要好好长,不要辜负了我的殷殷厚望。见它总是对我不理不睬,而且我行我素,我恼火地说,不管你了,千万别说你是我栽的树。后来,我参加工作,忙着上班,忙着恋爱,忙着生孩子,忙着跳槽,从泰州,到广州,到深圳,到瑞士,到德国,到南京,再也没有心思去照看那两棵树。   直到前不久,奥运火炬在泰州传递,儿子是系列火炬手之一,我给自己放了几天假,回到泰州老屋小住。令我感到诧异的是,那两棵椿树,虽然许多年没有得到我的任何关爱,却居然长成了参天大树。在天空下,在晚霞中,一棵比一棵挺拔,一棵比一棵高大。我禁不住有些感动起来。父亲见我看着这两棵树发呆,意味深长地朝我笑了笑。说,树是这样,人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当年你辞去了泰州的工作,走南闯北,你妈妈也不知道背地里哭过多少次,我总是劝她,顺其自然,相信孩子一定会找到自己的幸福。我终于理解了父亲当年要我栽树的良苦用心。   朋友从德国留学归来,请我在狮子楼小聚。晚饭的内容已经不记得了,可是她的那个上初中的女儿的故事,却让我想起了我曾经栽下的那两棵树。   记得那天我坐在拥挤嘈杂的狮子楼内侧的一张餐桌儿旁,正在看着美国汉学家比尔.波特的《空谷幽兰》。朋友热情的声音自远而近传来。抬头看到她带着一个女孩款款而来,高挑而气质高雅,一看便知是她的女儿。朋友介绍,这是我女儿,初中二年级。跟你一样,喜欢写东西。女孩非常沉静,席间几乎没说过话。朋友告诉我,女儿喜欢写武侠小说。可是女儿不好好学习,成绩始终上不去,孩子父亲工作太忙,没有时间管她。现在自己从德国回来了,以后不能让她再写了。我说,你这不是扼杀孩子的天性吗,她既然喜欢,就让她写嘛,韩寒不就辍学专事写作了吗?朋友只是笑。   一大早,我穿过办公室前面的绿化草坪,到朋友办公室办事。大概是管理员休了一个长假,草坪上绿草夹杂着野花儿蓬勃生长。几只小鸟儿从花草丛中扑棱棱飞出,冲我友好地喳喳叫着,又停在房檐边观看我的一举一动。我满含微笑地同这些可爱的精灵打了个招呼。   我向朋友问起她的女儿。咳,别提了。真是没救了。我们希望她专心学习,不让她写小说。可是最近发现她的笔记本电脑里竟然敲出了一个长篇。她是什么时候敲的呢?我问。谁知道啊!大概是趁我们睡觉的时候吧。你们也真是的,就让孩子写好了。我为孩子不平。不行,以后临睡前我要把电脑锁起来。那样对孩子是不是太残忍了?我有些不忍。   午饭后沿着草坪散步。一尺来高的青草在艳阳下绿意盈盈,格外养眼。草丛中的野菊花儿在微风中轻轻摇荡,花瓣儿的边缘好像孩子们用绉纱纸剪成的整齐的穗条,衬托出盈盈闪光的金黄色的蕊。数不清的花蕊似一轮轮金黄的小太阳,在莹白耀眼的光晕中闪烁;似傍晚柔和的天空,被涂抹上了一层桔色的晚霞;似恋爱少女娇嫩的心事,包裹在一层透明的网膜之中。白蝴蝶轻轻地吻着花蕊,在夏日温暖的氛围中,一边翩翩起舞,一边哼唱着柔声的催眠曲。两只喜鹊滑翔而至,追逐着,倏地隐入草丛,俄顷,又再次在天空低回盘旋。和风吹过,青葱茁壮的野草稍稍伏下身子,又直立起来,彷佛捉着迷藏。或许是雷阵雨又要造访,一群蜻蜓优雅地在草丛上空飞翔。   下午,正在静静地办公,忽然窗外传来飞沙走石的巨响。赶紧冲到窗前,却看见一名妇女,分辨不出年龄,脸上亦无表情,手持电动割草机无情地扫过那一片青葱的草地。成片的青草倒下了,散发出令人迷醉的芳香,花儿无情地被夭折,而那彷佛机器人的妇女仍在继续施展着杀戮行为,绿化带上尸横遍野。   不止一个人看到了这杀戮的行为,不止一个人义愤填膺。小草、野花也有生命,为什么不留给它们一个自由生长的空间呢?既怡情养性,又有助于身心健康。它们倒下了,那些美丽的蝴蝶、蜻蜓又在哪里舞蹈,喜鹊和小小鸟又能在哪儿藏身呢?一直想给这些自由生长的花草拍照,却已经太晚。我痛心疾首地仰天长叹。   此时我想起了朋友的女儿。她现在怎样了,心中的盈盈春草也被剿灭了吗?   我想不会有事的。无论我们如何割刈,青草自会按照自己的方式生存下去。毕竟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想到这里,我欣慰地轻舒一口气。却禁不住想起了我的德国同事乔伊给我讲的一个故事。早已过了中国的不惑之年的乔伊就要结婚了,时间定在八月份。他请了他大学时代的五位好朋友。他最担心丹尼尔不能赶过来。丹尼尔在德国与美国之间飞来飞去,成天到晚忙得不可开交。乔伊的思绪回到了大学时代的美好时光。谈起丹尼尔,他的话匣子便被打开了。丹尼尔是个比较特别的人。命运也与众不同。他身高1米75左右,长得方方正正的脸,略显苍白的皮肤,灰色的眼睛,棕色的头发,很有男子气。安静的时候,他常常会一个人陷入沉思。   丹尼尔的父母是匈牙利人,他在美国出生,因此入了美国国籍。在美国生活到12岁,举家迁至德国。这样,他便拥有了双重国籍。丹尼尔的性格非常温和,从不与任何人发生争执。大二那年,丹尼尔18岁,不要命地爱上了一位已婚女士,两个人秘密交往着。一个周五的晚上,一位大学同学打电话到丹尼尔的家,丹尼尔的母亲接的电话,阿姨,我找丹尼尔。我有一本书在丹尼尔那儿,最近学校复习要用了,请您转告他带给我好吗?好啊!丹尼尔晚上回来我就告诉他。叫他周一带给你。阿姨,丹尼尔已经一年没来上学了。母亲听到这里,身子一晃,电话掉到了地上。一旁丹尼尔的父亲赶紧扶住了她。对于一贯严谨的父亲而言,这个消息无异于晴天霹雳。他一面在房屋周围不停地踱步,一面等儿子。深夜,丹尼尔终于到家了。看到一脸严肃的父亲仍坐在客厅里,他愣了一下。父亲非常严肃地问丹尼尔怎么回事,当他知道儿子的恋情之后,大发雷霆,说如果他不放手就不认他这个儿子。激动不已的丹尼尔当即把钥匙往桌子上一放,I’m not your son anymore! 自己先把自己赶出了家门。   差不多有几个月的时间,丹尼尔彷佛失踪了。乔伊在快餐店与丹尼尔偶遇,他看起来相当疲惫,原来他做了一名的士司机。可是性格还是那样温和,他悄悄地跟老朋友透露,自己仍然和那个女人在一起。   生活中有的时候会出现意料不到的转机。在一次聚会中,一个朋友邀请丹尼尔到公司帮忙。那是一家销售寻呼机的公司,同时维护无线寻呼软件系统,后来也出租手机(那时候手机还比较罕见)。丹尼尔答应了。公司刚刚创业,一切都要自己亲自动手。丹尼尔需爬行在地下电缆槽中布线。他从未有过抱怨,他已经习惯了艰苦的生活。基础工作完成后,丹尼尔穿起西装,打上领带,帮助接待各方面来的重要客户。他恭敬而谦和的态度与形象给客户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也为公司赢来了更多的声誉。丹尼尔心中暗自希望能够成为朋友的合作伙伴。然而,朋友却从未提起合伙的打算。   丹尼尔跳槽到了一家机场信息系统公司,不久,这家公司被ABB公司并购,幸运的丹尼尔成了ABB这个国际大公司的一名员工。圣诞节,在ABB和西门子公司的一个合作项目联欢会上,丹尼尔自在、认真的演讲风格引起了西门子销售部经理的注意,又因为他有在美国生活的背景,西门子利用合作项目的机会将丹尼尔挖了过来,任命他为西门子公司驻美国销售代理。大学没有毕业的丹尼尔,每日西服革履,扎着领带,来往于德国和美国之间。工作对于他而言是乐趣,也是享受,更多的,是无言的责任,他愿意承担的责任。他的精神状态完全改观了,昂首挺胸,充满自信。   他始终没有结婚,乔伊知道,他仍然和那同一个女人在一起。这么多年,他们始终处于“地下”状态。一次,丹尼尔与乔伊在海丁堡会面,他把保存在钱包里的那个女人的肖像照给乔伊看了一眼。那一眼,便让他无法忘怀,那个女人有着一张瘦削的脸,明亮又迷离的眼神,非常白净,让人忍不住的爱怜。他明白了,为什么丹尼尔甘愿承受那么多年的风风雨雨,为了仍然能够与她在一起。   还有一个多月乔伊就要结婚了,不知道丹尼尔会不会来。听说他即将被派到法兰克福工作,负责一个新的机场信息系统项目。乔伊有些伤感地说,他盼望着这次聚会,盼望着那久别重逢后的欣喜。他更盼望有机会能够见到丹尼尔的地下情人,为他们送上自己由衷的祝福。   正值梅雨季节。风挟裹着暴雨,拼命地敲打窗棂。午后,雨终于停了。打开窗,一股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我的眼睛不自觉地落到前方的那片绿化草坪上。那些草儿,那些被割过的草儿,在夏日雨水的滋润下,再度萌生出娇嫩的叶片,挂着饱满晶莹的水珠儿,在风儿的轻拂下,柔媚千姿地摇曳,那舒展摇曳的姿态似婴儿的笑脸,新鲜而又惹人怜爱。彷佛一首新生命的赞歌,在这个午后,自草地的四面八方无声地响起,自我的心灵深处缓缓上升。于是,我情不自禁地哼起了这样一首歌儿:
    动荡的大地之中落地生根
    苦难的时代之中不屈不挠
    小小的草志气不小
    风雨之中任我招摇
    小小的草心在燃烧
    梦想比海更远比天还高
    容颜不改青春不老
    泪水淹没不了我的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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