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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原创] 那两排冬青

2021-12-23抒情散文蒙正和
那两排冬青□蒙正和双休,总要到图书馆阅览室翻翻书报,这是多年来的老习惯。图书馆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建盖的,钢混结构三层楼。一楼阅览室,宽敞明亮,桌椅也上档次,几株盆景青翠欲滴。那日进去,还是五个人——管理员母女、一位老读者、一位女中学生。老读……
            
                 那两排冬青                   □蒙正和
  双休,总要到图书馆阅览室翻翻书报,这是多年来的老习惯。图书馆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建盖的,钢混结构三层楼。一楼阅览室,宽敞明亮,桌椅也上档次,几株盆景青翠欲滴。那日进去,还是五个人——管理员母女、一位老读者、一位女中学生。老读者算是个文化人,写过几首歌词,文化馆马老师谱的曲。那位中学生肯定是农家姑娘,衣着朴素,脸上挂着甜甜的笑意。读者少则少矣,也是老中青三代人了。   阅览室里除了党报党刊,还有一些生活类杂志。那些刊物封面花里胡哨,内容多为消遣、休闲、养生、保健之类,还有名模、名星的生活追踪。老读者戴着老花镜,照例全神贯注地读人民日报,厚厚的镜片几乎贴到报纸上,很吃力的样子。女学生呢,主要是看《半月谈》,还不时做着笔记。   这天,老读者终于没有来,一打听,走了。我心里一紧——年事已高,留不住啊!女中学生也没有来,但愿她已上了大学。偌大的阅览室里就一个读者,我若有所失,伫立窗前。阅览室南边,隔着一片方砖草坪绿化带,有几株木棉、核桃、火把花,十余株柏树,两排粗壮挺拔的银槐。已是深秋,火把花早已谢过,核桃、木棉尚未落叶,其它树木依然苍翠着。再往南,两排槐树旁新建了网球场。早年这里是图书馆,一栋砖木结构两层楼房,阅览室在楼下。东头是文化馆、电影队,仍是砖木结构楼房,四面围墙,自成一院。院中有银槐,就是现在还在的那两排。有简易石桌石凳,还有数株棕榈、夹竹桃和几篷玫瑰。眼前的绿化草坪、球场位置是礼堂,前几年才拆的。礼堂前厅右边开一道小门,通图书馆、文化馆小院。通往阅览室的鹅卵石镶铺的小径两边,有两排冬青。   初次通过清幽的冬青小径进入图书馆阅览室,还是在1977年11月。我到县里参加中专考试完毕,心情放松,到图书馆看看。那年月,在远离县城的农村,书报奇缺,读书是一种奢望。中午,室内木条长凳座无虚席,还有一部分读者在院里石桌凳上看书。阅览室里静静的,偶尔听得到翻动书报的沙沙声。东端借阅登记窗口上端贴着毛泽东《清平乐•六盘山》隶书字帖;北向的墙壁上挂着两幅山水,一幅漾濞江上云龙桥,一幅苍山西坡石门关。后来得知,字画皆出自文化馆字老师之手。字老师,彝族,巍山人,据说是五十年代大学美术专业毕业生。那年我到巍山开会,在鼓楼上听他演唱彝族《牛歌》,民族特色鲜明,艺术品位极高,博得满堂喝彩。他曾带领巍山彝族民间文艺队出访日本,他创作的歌曲现在还在我们县里广为传唱。作为文化工作者,他应该感到骄傲。   我找了一个角落坐下,翻看一夹光明日报。看到一篇报告文学《哥德巴赫猜想》,读了开头一段,被牢牢吸引住了。史诗般的语言,宏大的叙事场景,是我平生第一次读到的最好的作品,读到下午才读完。当然,那些数学名词我是不懂的,不过徐迟开头就写道:“……这是不好懂的;读不懂时,可以跳过这几行。”我一个农村青年,还是在阅读中获得了酣畅淋漓的艺术享受。后来参加高等教育中文专业自学考试,《现当代文学》中还选了这篇报告文学。重新阅读,倍感亲切,方才读懂这篇作品除了震撼人心的艺术魅力外,主要是通过文学作品否定了“文革”,这在当时的政治背景下,要有多大的良知与勇气啊!于是,那两排冬青、那简朴的阅览室,深深印记在我心中。   进城后,星期天就跑阅览室。政府食堂、我们住的单身宿舍楼,与图书馆相隔不足百米,有后门可通。图书管理员老李同志,常穿一身整洁的蓝色中山装,戴顶灰色鸭舌帽,沉稳持重,和蔼文雅,读者们亲切地称他李老师。有时我第一个到达,见他早把桌椅板凳抹得干干净净,报夹摆得整整齐齐。读者借书,只要馆里有并且未被借走,他总能在排列拥挤的书架中准确无误地抽出来。如果是古籍,还要耐心地向读者介绍版本和版次。那日我从后门进,阅览室门关着,目光扫过那两排冬青,李老师正在那里忙着。他发现了我,放下大剪刀来开门。那两排冬青,被他修剪得如同小伙子的板寸,清爽秀丽。又有一次,我去时他正忙着把一幅红布标洗晒在冬青上,我过去帮忙。他询问了我的情况,鼓励说:“年轻人,读书是一件快乐的事情。你一个小学生能进县委会工作,不容易啊,要加强学习!”   那些年,阅览室里除了几大报,还有文汇报、新民晚报、羊城晚报、春城晚报等。我最喜欢读春城晚报的“山茶”副刊、羊城晚报的“花城”副刊和足球专栏连载文章。八九十年代,左树声、贾秀全他们那届国家足球队喊出了“冲出亚洲”的口号,1984年12月夺得亚洲杯亚军,令广大球迷无比兴奋。羊城晚报开了个专栏,连载章回体足球文章,读来津津有味。文学期刊较多,回忆起来有《人民文学》、《十月》、《当代》、《收获》、《民族文学》、《大西南文学》(即今《边疆文学》)、《滇池》、《萌芽》、《青春》……“文革”中挨批受禁的许多长篇小说,更是深受读者喜爱。读者以中学生居多,还有机关干部、农村青年。有些农村青年离县城远,办了借书证,每个星期来换一次书。来自不同行业的读者,在这里吮吸知识的乳汁,陶冶精神情操,那是一个多么令人心动的场景!在这里我又读到了徐迟的《生命之树常绿》、《地质之光》、《在湍流的涡漩中》等一系列反响强烈的作品,阅读了许多古今中外文学名著。冬青掩映的小径,装饰简朴的阅览室,迎送了多少青春的身影,留下了多少时代的记忆!   李先生离休后不多年也走了,留下一身儒雅,两排冬青。后来,图书馆年久失修拆了,院里一度开过电脑游戏室、台球室、卡拉0K厅。再后来,馆场改建,那两排冬青消失了……   我独自伤感!时下,有些媒体不时在引导我们,现在是“读图时代”,崇尚“浅阅读”。似乎传统阅读、深度阅读已经过时。如今经济发展,社会进步,资讯发达,生活多元,倒不必强求一定要坐到阅览室里来学习。但是我们不能在浮躁、喧嚣和物欲面前失去定力,让求索精神渐行渐远。博大精深的优秀传统文化,是我们的宝贵财富、精神源泉和道德典范。我们追求日益丰富的物质生活,向往物质的高楼大厦。同样的,我们也要追求丰富多彩的精神生活,需要精神的高楼大厦。人人心中应有一片文化绿洲,接受更多的人文关怀。和谐社会,首先是人的思想的和谐;小康生活,重要的是人的文化素质的提高。   我在窗明几净的阅览室里,心中充满惆怅。眼前又浮现出李老师的音容笑貌,鲜绿起那两排修剪得整齐美观的冬青……

                      2008-09-15初稿
                      2008-10-05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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