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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阳光下,那两个荒寒的心灵

2021-12-23抒情散文祁连云烟
阳光下,那两个荒寒的心灵一片,两片,三片……树叶落下来。早晨的树叶带着霜花和露水落进深秋的风里。落进他们的梦里。他们从一堆破旧发霉的棉絮中爬起来,睁开惊恐的眼睛望着那些纷纷扬扬的树叶。在他们的梦里,也许那些树叶就是鸟的尸骸,就是死亡的蝴蝶和……
          阳光下,那两个荒寒的心灵 一片,两片,三片…… 树叶落下来。 早晨的树叶带着霜花和露水落进深秋的风里。 落进他们的梦里。 他们从一堆破旧发霉的棉絮中爬起来,睁开惊恐的眼睛望着那些纷纷扬扬的树叶。在他们的梦里,也许那些树叶就是鸟的尸骸,就是死亡的蝴蝶和蝙蝠,就是无边无际的黑暗与恐怖…… 他们巢居在街道旁边的一棵白杨树下。 每天早上,我上班时都要经过那里。6点钟左右,街道上汽车和行人并不多见,我发现冷清的路灯若明若暗,光线从橙黄或绯红的树叶间露下来,照着他们的“家”:几个废弃的纸箱、麻袋片、饮料瓶、食品袋、报纸、铁碗……杂乱无章的生活用品,肮脏乌黑的被窝行李,还有两张永远暗淡木然的躯体和目光。
两个人。 一个男人和女人。 男人是弱智,女人是精神病患者。他们像一对失群的孤雁,很久很久之前就栖息在这座高原小城里,从冬天到夏天,他们随着季节的变换而不断迁徙,候车室、商场门前、厕所角落、白杨树下,所有能遮风挡雨的地方,几乎都成了他们栖身的家园。在这个县城里,大多数人不知晓知道他们来自何处,更没有谁能说清楚他们的关系:是母子,是姐弟,还是夫妻? 两张布满灰尘和污垢的脸,两双神情漠然的眼睛,仿佛被疾病做了修饰和篡改,看不出年龄的界线,时光的流水冲垮了他们的生命之岸,轰然流逝过去,只剩下干枯腐朽的河床,没有葱茏的树木,没有美丽的花朵,甚至没有湿润的砂石与泥土。他们还活着,但美丽的人生早已坍塌于某个遥远的年代。 许多好心人经常给他们送去一些生活用品,包括我,只要路过他们身边,总要停下来,买来几个饼子、面包,或者把随身带的几张零钱,放在那个又黑又脏的铁碗里。好多次,我一个人蹲下来,试图跟他们交谈几句。那个男人,虽然属于弱智,但还能听懂我的问话,只是口齿不清,有点牙牙学语的样子。通过手势的比划,我知道他的家在一个遥远的山村,父母已经去世,现在只有一个姐姐。他跟眼前的这个女人没有任何关系,仅仅因为,他看着她可怜,所以就走到一起了。 我们说话的工夫,女人就静静坐在跟前,她喜欢笑,那种笑没有任何内容,无邪,单纯,空空洞洞。她坐在那里,呆呆地瞅着我,只安静一会儿,就又显得焦躁起来。有几次,她还当着我的面,摔掉油渍麻花的帽子,接着开始脱衣服,一件一件地脱,最后把破烂的背心也脱了。而每当这个时候,她旁边的男人就会迅速地制止她的行为,或者呀呀哇哇地朝她说几句什么。女人便很快平静下来,咧着嘴,冲他嘿嘿,嘿嘿地笑。后来,男人又将那几件衣服慢慢地、轻轻地穿在她的身上。他给她穿衣戴帽的动作,总是那么到位、妥帖、利索,不枝不蔓,看样子就像照顾自己亲人,充满了柔情蜜意。人世间,总有风霜雨雪,但只要一颗心还活着,它就会给另一颗心带去温暖啊。 两个人。 两个残疾的世界。 据说,那个男人本来并没有严重的疾病,由于小时候的一次感冒,不慎过量使用了青霉素,所以才导致了永远不可逆转的后果,至于那个女人,曾经也有过如花似玉的童年,也就是在十多岁时,遭到了人的强暴,惊恐过后便成了疯子。当然一切都属于传言,不管怎么说,他们的人生轨迹已经在某个意外事件中发生了偏移。那些罪恶和阴谋颠覆了美好的青春与生命,而罪恶本身业已逃遁,消失于时光的暗影之中了。 他们,我们,他们的世界与我们的世界,究竟有多么遥远的距离? 有一次,我和妻子在商场购物,偶然抬头的瞬间,我发现了那两个人。他们站在门外,女人的脸紧紧贴着门上的玻璃,使劲朝里面张望。男人则伸开手指头,沾着吐沫,不停地在玻璃上画着什么,不一会,那上面竟然出现一个桃子般的图案,女人的脸正好靠近那个圆圆的桃子,压扁,拉长,再扭曲,仿佛是一副抽象派笔下的作品。他们不可能走进门来,即使走进来,也会被保安赶出去。我不知道,站在门外的他们,瞳孔里映现着的到底是一种什么镜像?
秋风飒飒地吹着。 那个男人踩着满地落叶,向医院的方向走去。

似乎是有一个约定,男人隔几天便离开那个女人,独自来到住院部附近的一个角落,坐下来静静地等待,他那惊悚忧郁的目光,在出来进去的病人身上游弋、摇曳。 那时候,总会有人靠近他,一番比划过后,来人就把一个包裹严实的纸箱子交给他,然后再往他的手里塞进一沓毛票,悄声叮嘱几句,打发他迅速离开医院。 这之后,男人就叫起还在树荫下睡觉的女人,一前一后地来到城外的一片宽阔的河滩。 人们看到的情景是:他们缓缓打开纸箱,从里面取出一个僵硬的死婴,就地挖出浅浅的土坑,将死婴放进去,拨拉一些沙土,很快就掩埋了。待一切料理完毕,还不

忘在低矮的坟头插上一些青草和月亮花。

月亮花在秋风中瑟瑟颤抖,凄清而又哀怨,他们的身影渐渐被河岸上升起的雾霭笼罩,仿佛幻化成了两片孤单的树叶。 又是一天,我发现他们俩重新回到那一棵白杨树下,男人聚精会神地整理那些废弃的报纸和破旧纸箱,女人则敞开怀晒太阳,她的胸脯干瘪枯瘦,两只乳房在阳光下呈现出黑紫病态的颜色,苍老,暗淡,恍若生满了霉锈的铜器。我想到的是,那一对乳房,本应该也会哺育花朵般孩子,也能给天真无邪的眼瞳带来微笑和梦……
而现在却属于另一个世界。


那个世界里只有两个人,只有两颗荒寒的心灵

[ 本帖最后由 祁连云烟 于 2009-5-21 21:21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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