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 缸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23:01 编辑 <br /><br />牙 缸

李华新
我现在依旧用着的一个搪瓷缸，是一个很普通的缸子，我用来刷牙，是个货真价实的牙缸，自从使用之后，就没有用作其他。


写它的理由很简单，一是,年代很久了，它是1965年代母亲在当时的一个叫做济南市西青龙街的街道办事处的一个厂子里上班时发的奖品，因为那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赠字。二是，就是这个不大的搪瓷缸子，在我把它用作牙缸之后，我至少用了四十多年。从1965到现在也是有45年了。而我使用的年限大概也是差不多，也有这么长的时间了。因为当时的我，即使在那个饥馑的年代，牙也是要刷的。只是那时刷牙，牙膏很普通，有时买不起牙膏，就只好用牙粉替代。
现在的牙膏和当年相比差不多是价格涨了10倍。可是目的还是一样，都是为了刷牙。为了保持口腔卫生。
现在我天天都用这个牙缸刷牙，除了出差外，几乎是天天不离。说到有什么感情，也说不上。可是，如果是要换了这个牙缸,那是不会同意的，不见到它，不用它，你心里就有点不是那么回事，那牙似乎就像没有刷一样。结婚那会儿，妻子曾经买了挺好看的一对玻璃的杯子，是琥珀色透明的那种玻璃杯，据说是专门刷牙的盥洗用具。可是我几乎是一次也没有用过。那个刷牙的杯子用来刷牙，妻至今仍在用，而我却一直没有用过，直到现在依然是用用这个有些来历的搪瓷缸子。
现在那个发牙缸的机构还在，只是在那个机构里，要是问，谁还有这样的一个缸子，那是不会有人知道的。这样的搪瓷缸子，只是在那个年代作为奖品的一个必然的选择，就像现在的一些银行发行信用卡时，所发的那种不锈钢的缸子，那么简单。而其中的意义却是大不一样的。别小看了这个不起眼的搪瓷缸子，那可是一年的光荣和荣誉，每年的先进评比之后，那时就是发这样的一些东西，这些奖励全部都集中体现在这样的一些奖品上，这些奖品，也是只有是曾为先进工作者后才会有的，一个缸子、一条毛巾、一张奖状，就会使得人们经常的加班加点，而且是毫无怨言。
记得那个时候，在所住的大院子里，早上起来刷牙的用具五花八门，可是也不是人人都有，写着大红“赠”字的缸子，这小小的搪瓷缸子让人看了好生羡慕，使用这样的缸子，就像现在使用什么“宜生杯”才会的那些骄傲。小小的搪瓷缸有点炫耀的感觉。
那次到南方出差，临走时，我把这样的一个牙缸放进行囊，但是，想想还是放下来，一是，它是搪瓷的，在旅途中，害怕把它碰掉了磁，再就是害怕压扁了它。二是，在人们面前使用这样的一个牙缸，会把自己心中珍藏的秘密，公开了。于是便没有带，事实也证明，外出时是不用自己带盥洗用具的，可是用那样的什么漱口杯刷牙，总是觉得不是滋味，总是觉得不卫生，心里总是有些不得劲。好在在外面呆不了几天，就回来了。回家的第一件事，不是别的，而是拿起那个牙缸，先好好刷一通牙，然后才是干其他的事情，这牙一刷，不仅满嘴口气清新，而且头脑也清醒了许多。只是那会儿，自己还年轻，不知道这里面的念想，会像现在这么浓重。后来，外出的机会少了，整日呆在家里，每天早晚都使用它，好像就是很自然的事情了。
为了继续保护使用这个牙缸，我还特定在卫生间的盥洗台下，铺了一块柔软的塑料毯，为得是一旦不小心掉下来，把搪瓷缸摔在地上掉了磁就不好了，搪瓷用品没有什么缺点，就是害怕掉磁，只要是磁不掉，这个搪瓷缸就会一直用下去，是不会坏的。
说到用这样的一个不大的搪瓷缸，说实话，还是不那么方便的，因为它的个头不大，里面放上牙刷的时候，往往会把牙刷掉出来，原因是现在人们放牙刷，实在也是有讲究的，牙刷一定要刷头朝上，因为深度不够，就容易掉出来，因此就需要加点小心。现在刷牙讲究不少，比如，牙刷最多用三个月就得换，比如刷牙的牙膏要不要老是用一个品种的，等等。可是唯独对刷牙的缸子没有什么讲究。
不过是否刷牙和如何刷牙似乎是现代文明的一个象征，比如，像古人是如何刷牙的就有人写成了一篇论文。

当年下乡的时候，作为城市来的人，和乡下人不同的有不少地方，城里人和农村的孩子最大的不同是，这些城里来的，往往是要早晨起床后要刷牙的。只是那时即使是不常刷牙，人们有龋齿的好像也比现在的少。再就是洗脸都是要用香胰子。所谓的这香胰子就是香皂。那个时候的一块香皂，最贵的不过才几毛多钱，一块以上的那就有点奢侈了。不过那时用的是什么牌子的，也记不起来了。就是那时是用什么牙膏刷牙，现在也记不清了。只是现在这个缸子里，所放的牙膏，往往是什么云南、佳洁士、中华、狮王什么的。我的感觉是刷牙的缸子，只要是缸子能用，就一直用下去，而牙膏还是要用的稍微好一些，品种也不能老用一个牌子。尤其是一些药物牙膏，还是少用的好一些。
也许，人们对于自个儿所使用的物品，有时是不能用价值几许，来作为衡量标准的，也是不能用是不是贵重衡量的。尤其是现在的一些年轻人的家庭，如果是有超过十年以上的家具和物什，已经是不很多了。而作为我们我们这一代，在家里还是可以找到一些旧物的。其中的不仅是有这只缸子，还有现在我天天吃饭的饭碗，也是当年我在乡下吃食堂的一个搪瓷碗，也是天天在用。现在要是到超市去买，也不好买的。而这似乎也和使用那个缸子用来刷牙一样，如果是要用其他的碗吃饭，也不论那个餐具多贵，多好，我也是不会去用的。而且天天在用年年在用。唯一在餐具上被淘汰的，是过去使用的那种铝勺子，原因也是很简单，那样的铝勺子，永久了会磨损，那些铝沫沫，实际上都吃到肚子里了。据说对健康没有好处。我早就换成不锈钢的勺子了。现在一些搪瓷餐具，已经是渐渐淡出了人们的生活。所用的餐具也多半是不锈钢的。
只是我依然觉得，有些东西，为什么一直在用，不是这些东西贵不贵，而是你经常使用的东西，这上面你留下的信息，并且几乎是深入物什骨子里了，你的信息就在那些物品上，你的人生的全部密码，就在那上面。坏了或是丢了，在买一个同样的或是比这好的的，很简单，可是你总是感到的是你丢失的是对昔日岁月寄托的载体，使用了新的物什，你便自然不好再继续见物、睹物思情了。而没有了这样的一个载体，就会很容易一同把既往的记忆一同遗忘了。
就是这样的一个原因，不仅是我，和我同样的人们，似乎也有这样的一种感觉，你需要天天用它，见它，才会让记忆的闸门，不淤塞、不断忘、不对往昔岁月陌生，于是乎，在人生记忆的场景里，一件极为普通的搪瓷缸，便成为不能丢弃的静物，永远出现在人生的画板上。只是它远比那些静物的素描还要生动，因为，它可以继续使用，而不仅是一个只供临摹的道具。

这样的一只搪瓷缸，周身都和我的人生之气相通。

这样的一只牙缸，一旦确定了它被使用的身份，并不曾更改，这里似乎有点哲学的味道，牙缸是唯一的不换的，牙膏常换；每天都是用一个经过刷洗的口腔和外界对话，它不仅是一个卫生细节，而是生命的细节。或许是说，是刷牙的这个特定的动作让你天天与生命对话。


（ 济南 李华新）二○○九年十月二十二日星期四23:29: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