囊包三

      有一段时间，永福寺路街口的市总工会家属院110出警频次特别高，都是缘于一个自称“囊包三”的人。事由要么是邻里纠纷，要么是酗酒闹事。
      市总工会家属院是一个老旧社区，房屋建筑多为前苏联援建时期所建，那种斜坡式屋顶是最为明显的风格特点。原来能住在这种房屋中的人，都是些有头有脸的，几十年过去，真是河东河西，有了分野，还在这个小区居住的，就是经济状况比较差的群体了。囊包三住在这个社区，是父亲的房子。父亲原来在厂里当过多年的办公室主任，从任上退休。囊包三有个弟弟，早年下海，在环城路上开了一家黑灯舞厅，几年下来，暴富，有一年开了豪车全家出门旅游，在云南出了车祸，死了。此后没有多长时间，父亲也死了。囊包三亦是从此性格大变，和外界几乎没有什么交流，整天就只是与母亲待在家里，酗酒，然后出门在社区发飙。好好一个人，他为什么称自己为“囊包三”呢？是有一回，喝多了，到社区闹事，指着一位社区的委员大骂，说自己，除了社区书记、主任之外，就算他了，英文，“囊包三”。从此他连自己姓甚名谁都忘记了，周围的人亦是忘记了他的名姓，就知道称他为“囊包三”。囊包三曾经有过一任妻子，因为忍受不了他的毒打，跑了，不知所踪。
      几年里和囊包三矛盾最多的一户人家，是他的楼上住户。这一户人家，女人在城墙内的省总工会上班，男的是西电公司的一位技术人员，女儿在附近的小学上学。年轻人嘛，资历浅，能有这么一套房子就很不错了，而且工作生活都很方便，出门都是几步路。但住进来的第一年，噩梦就来了，是夏天，卧室，没日没夜地发出一种奇怪的机械转动的声音。男人多少懂一点机械，多日的排查结果，终于搞明白了，是楼下囊包三卧室吊扇发出的声音。这种声音，称作低频噪音，产生的原因就是共振，木地板与地面形成一个音箱，就像二胡的琴筒一样，声音会变得更大。晚上安静的时候，整个屋子都是这种声音。白天里上班的上班，上课的上课，倒也无甚影响，夜里各个房子就备受煎熬了。两个礼拜过去，全家都病恹恹的，没精打采，都说失眠，耳鸣，走到大街上耳里都是这种声音。男人想发作，女人一直拦着，说，那烂人，日子过成啥了，就是一根稻草撑着，你愿意成为推到那根稻草的人？
      女人虽说怕惹事，但还是硬着头皮下楼与囊包三的母亲说了说。进得门，看了看，吊扇正在旋转，不过确实一点声音也没有，只是囊包三卧室的那一个，可能原来坏过，这家伙进行了改良，吊杆的下部竟有些歪了，晃里晃荡地运动着。楼下的女人说，你不要和他说，他脾气不好。女人说，阿姨你要不然上去听听？楼下的女人说，我年龄大了听不清，在这住几十年了，还没人说过我家吊扇不行。女人说，我给你换个新的。楼下的女人说，好着呢，我家不换。后来女人排查囊包三的所有社会关系，竟然没有能说上话的。这以后自然是没有任何结果了。
       这以后囊包三经常上楼滋事，说楼上拉凳子、敲地板故意制造声音，110经常出警。
       这以后社区就多了一个上访户。
       终于有一天，区上综治办的李主任专门下来处理这件事。
       他开玩笑问社区书记说：“你是老大，还管不了老三？”
       “人家夺权了。”
       “好吃懒做，还整天酗酒闹事，先把低保取了。”
       “不敢，人家会常年睡在我家门口的。”
       “行，先解决吊扇这个事。街道出钱买新的，片警配合，叫人先换了。做不下去，就由分局出面，把这个囊包清除掉。”
       这个事情就这样平息了。
       我在永福寺路街工作的时候，就听到过这个故事，亦见过囊包三这个人，实在是一副无赖而丑恶的面相。多年后回到永福寺路街，偶然打听这个人的情况，才听人说，有一年夏天，晚上又在社区酗酒闹事，后半夜回家，吊扇吹得中风了，现在嘴歪眼斜坐着轮椅，常在小区门口晒太阳，小区也要改造了。
       后来我想，这家伙也算是永福寺路街上的一朵奇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