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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几何:无非如此+早上去买菜

2021-12-23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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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几何:无非如此

  很久没见这么大的雨了,一度以为,瓢泼或者倾盆这样的形容词,再也没机会用在形容雨上。不想,它就这么来了,在这个闷热的午后,持续了一个多小时。这是一场被人忽视的台风,至少,远不如它的两个前辈那么受重视,但就是它,却带来了远比那俩要猛烈得多的暴雨狂风,至少,在我单位这边,是这样。我坐在电脑桌前,手按键盘,看雨水瞬间铺满面前的玻璃窗,还有窗外小河边的柳树在疯狂摇晃。那树像是要拔地而起的感觉,仿佛下一刻,它就有了生命,化为咆哮的树人,那一定是一部大片儿,类似《黑山老妖》或者《指环王》。当然,它最终没能站起来。站起来的,据说是几十年前的中国人,还有,前阵子的澳大利亚人。我没站起来,至少现在,我是坐着,跟周遭的同事一样。


  天仍然很热,但却也热不长了。眼看着处暑就要过去,接下来是白露。“蒹葭苍苍,白露为霜”,白露年年有,但最后一次看到霜,却不记得是哪一年了。想起了儿时的院落,清晨推开门,薄薄的一层白,铺在垫院子的条石上,裹在肥嘟嘟的咸菜缸上,站在菊花的叶子上。最喜欢的诗里,就有一句“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是的,只有早起的人,才能看到霜,并在霜上留下自己的足迹。但很快,足迹也就会跟霜一起消逝,就像从未有人走过一样。老家早已经重新规划过,再没有了熟悉的院落,就连爹娘,也不过只留下了一个坟头和几张照片儿,甚至没有录像。有时候,我甚至也不确定,脑海里的那些过往,是否真的存在过,或者,不过是一些错觉和幻想。“那是真的,我在那里生活过呢。”我告诉自己,也只是告诉自己。


  最快乐的是天天,因为天终于凉快些了,他在户外玩的时间,越来越多。小家伙这几天傲娇得很,忽然就开始对我们颐指气使了。“我让爸爸妈妈送,不让奶奶送。”早上要出发去幼儿园的时候,他这么说。问他为什么,却也还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就是坚持。没办法,我只好送他去幼儿园,路上问他:“怎么不让奶奶送?你不喜欢奶奶啊?”他点头说:“不喜欢奶奶。”这让我很是惊讶:“奶奶对你不好吗?她给你烧饭,给你洗澡洗衣服。”他想了想说:“喜欢奶奶。”“那明天让奶奶送你上幼儿园好吗?”我又问。“不好。”他拒绝道:“让爸爸妈妈送。”我最后也没问明白原因,可能是因为其他小孩子多数都是爸爸妈妈送吧,虽然也有爷爷奶奶送的,但相对少。


  送他去幼儿园的时间,我倒是有的,而且我也喜欢送他,只是,担心岳母不高兴。天天口中的奶奶,其实是外婆。但从他会说话,叶子就让他喊奶奶,好像是说,她们金山那边是这样。对我而言,倒是无可无不可的,就连天天的名字,都是叶子取的。老人一直跟我们住一起,帮着照看孩子,料理家务,堪称劳苦功高。虽然因为生活习惯和代沟的原因,我和她相处地一般,但也并没有大的矛盾。毕竟,说到底,不管是从叶子还是天天的角度,我都应该对老人感恩。好在,我至今对老人的金山话也只是半懂不懂,而很多时候,听不懂是好事儿。很难想象,两个语言不通的人,能通过翻译吵得热火朝天。好吧,老人会说普通话,但她跟叶子之间,基本都是说金山话的。对此我倒是欢迎的,听不懂挺好。


  周末照例是包饺子,西葫芦猪肉馅儿的,天天吃了七个。他其实能吃十几个,但不敢给他吃这么多,还是要吃点儿米饭,吃点其他食物。食谱的多样性,据说对身体更好。好吧,我并不确定,毕竟隔行如隔山,对于营养学我是彻底的外行。好像国家权威部门也没发布相关结论,没办法,我总得选择一些去相信。叶子倒是吃了一盘,十个吧。岳母照例是不吃饺子的,她只吃米饭和馄饨。菜倒是不缺,叶子买了鹅肉和鸡肉,还炒了芹菜和茄子。“一共六十块呢,但我有优惠,减二十。”叶子得意地跟我说。“真好。”我赞叹道:“现在不会网购的人,得多花多少钱啊。一年能省不少呢。”好吧,这赞叹,大约有一半是真诚的。


  叶子的确是能干的,各种家务活都是高手,几乎家里什么都会修。厕所的灯坏了,那灯隐藏在天花板内,我站在椅子上试图打开天花板,却徒劳无功。没办法,拍照,在家人群里发微信求助。没一会儿,哥哥回答说:“用小刀,沿着四边往下抠就可以了。”叶子对我的无能早已无语,她自己上去寻找拆卸天花板的办法。我在下面仰头跟叶子说了哥哥的方法,她却不听,自己在那里鼓捣半天,最终,却也还是吩咐我说:“去拿把刀子过来。”天花板拆开一块,露出里面的灯管,是B形的那种。叶子让我去关了电闸,尝试着去拆,又是一番折腾。我在边上说:“干脆叫物业过来帮忙做吧。”在阳台洗衣服的岳母在帮腔说:“让物业做吧,注意安全。”叶子发火道:“什么都喊物业,遇到问题也不自己先想办法解决!”好吧,我俩都不敢说话了。


  最终,叶子成功把灯拆下来了,又把镜子上面那个也已经坏掉的小灯管也拆下来,一起递给我,安排我照着去买新的。坐上公交车,直奔百安居。结果,人家装修呢,暂停营业。没办法,百度搜索附近,找灯具,然后步行去了附件一个小型装修商城。镜子上那个小灯管到底没买到,商家说这种早没了。B形灯倒是买到了,15块钱。我拎着回去,路过银都路都庄路口那儿,一溜儿停了很多电瓶车和自行车,上面挂着各种工具。边上,很多民工在人行道或草坪上或坐或立,有四五个人,身边还带着孩子。看我手里拿着灯,有人过来搭讪:“老板,需要人手吗?”我笑着说:“不用。”边上有人起哄笑他:“换个灯,哪儿用得着人手。”我心说,如果不是叶子当家,我还真就找人换了。


  回到家,叶子轻松把灯换上,然后上网去找那个据说早已经停产的镜灯。我不确定她最终找到没有,也没问。如果是以前,她会对我竟然搞不定天花板和灯这事儿进行批评,我们为此吵过几次,如今,却也不会了。谁也说服不了谁,她的观点是家务小事儿,我不会就要去学。我的观点是,类似换这种形状的灯的事儿,大约五年遇到一次,我喊物业过来,十块钱搞定。我五年花十块钱就能搞定的事儿,既然我懒得学,为什么还要去学?我月薪好几万,五年才花十块钱让自己开心一下,很伤天害理吗?你为了自己开心,花我几倍的钱买苹果手机,我不也没让你不买,而是很支持你买?好吧,话题到这里,自然就没法继续了。所谓生活的磨合,无非如此。


  河蚌赌徒 2018年8月21日

人生几何:早上去买菜

  早上去买菜,照例还是菜市场拖地的时段儿。低头小心翼翼地躲避着,防止对方推过来的脏水弄湿了脚上的新凉鞋。凉鞋是叶子给买的,花了一百多块,因为喜欢它的轻若无物,也就忍受了它薄而缺乏弹性的鞋底。正在躲避脏水的人并不只有我一个,事实上,迎面就撞上了一位。在从豆角跨步到茭白方位的刹那,一只脚毫无征兆地闯入了我的视野,提前一秒钟踩到了我刚物色好的落脚点。让我感到讶异的倒不是对方的速度,而是,那竟然是一双跟我脚上一模一样的凉鞋。抬头望去,对面那已经开始谢顶的大哥正冲我憨厚地笑,我回应以同样憨厚的笑容。撞鞋这事儿,对于两个大老爷们倒也不尴尬,只是,我在想,幸好撞的是鞋子,而不是发型。但,想来,总归是有那一天的。

  周二晚上没去健身房,而是去理发。准确地说,理发也不是最主要的目的,核心目标是去掏耳朵。我的耳朵已经一年多没掏了,不知道里面有多少非法居民。上次叶子听说我要花钱掏耳朵,还很是不屑,拿出她的挖耳勺要给我掏,但没几下也就放弃了,这是个大活儿。能够掏耳朵的理发店很多,但我有卡的就那一家,要坐六站公交。卡是三八折的,里面还剩五百多块钱。其实,一年前还有接近九百多的,上周末叶子去染发花了接近三百。女人的头发确实比男人金贵,我洗剪吹加起来也不过20块。好吧,这次涨价了,25。不过,更换了店主后,原来有的“采耳”服务竟然没有了。面对我的询问,服务员面面相觑,最后还是一个领班模样的姑娘笑着说:“采耳没有,但帮你随便掏一下还是可以的。”于是,她用两根棉签给我掏了一通,感觉挺好,最关键的是,没收钱。

  从理发店出来,晚风吹得舒服,又想起来晚上没去健身,于是,决定步行回家,算是消耗一下热量。给叶子发微信报告:“步行回家,会晚点,交通卡里还有钱,我就是想走走,锻炼一下。”虽然是晚上快八点了,但路上的人并不少,甚至,比白天的行人还要多一些。走到新荟城边上,迎面一外卖小哥开车沿着人行道扑了过来。我已经尽量靠边了,但还是被他后座上硕大的箱子蹭了一下。小伙子减慢车速,回头忐忑地道歉,我挥手说:“没事儿。”这个点儿了,还在外奔波,也是不容易。就跟天天一样,谁还不是人生父母养的,只是,心疼他的人,终于却也不见得能帮得上什么忙;而能帮上忙的,却并不心疼他。每天中午我打着阳伞回家吃饭的时候,都会在路上看到在烈日下飞驰的外卖员。从没觉得自己的人生容易,但是,的确比下有余。

  麦多广场那儿,几十号跳舞的,竟然也就跳出了人山人海的欢快气势。伴随着《爱情买卖》的节奏,穿花衬衫的大爷搂着红裙子大姐跳得那么嗨,隐然是全场焦点的舞王气派。比起歌曲的俗不可耐,最气人的是那老头的身材,说起来,我这也健身一个多月了,唉。没看几眼我就自卑地走了,边上一个丰满的姑娘,倒是拿手机录像录得正欢。我好像忘了告诉大家了,在发完那条给叶子的微信后,我就把短袖衬衫的扣子都解开了,露出里面的白背心。在我们老家,夏天晚上我陪父亲在街头闲逛的时候,叔伯大爷们都是类似穿戴,好吧,还有只穿背心或者光膀子的。或许,再在健身房折腾一两个月,我也愿意只穿背心在晚风里风骚一把。只是,这到底算低俗还是通俗,想来,我说了还是不算。

     到家,天天还没睡着,但也已经迷迷糊糊了,嘴巴里呢喃着什么。虽然晚风清凉,但卧室的门窗照例是紧闭的,窗帘拉上,空调打开。这跟我小时候村里大不一样,那时候,有这么好的风,谁舍得关窗?但有了空调,我们再提隐私这事儿,也就可以更加理直气壮。说白了,我们总能找出折腾自己和别人的理由。通过设置不同的标准门槛,享受自己在槛内,别人在外面的优越感。其实,里面真就好吗?好吧,或许是。早上一觉醒来,并没有去做早餐,而是去坐公交,到医院配药。去车站的路上,买了两个包子,一个肉的,一个酸菜的。一口咬下去,油滴了下来,一大滴刚好滴到T恤衫包括肚子的地方,洇湿了一块。懒得搭理它,反正叶子也看不见。再牛的衣裳,也不过只是一件衣裳,至于别人的眼光,我都很多年没看过了。努力奋斗,目的之一,就是可以不看那东西。

      去医院,是配高血压药,这东西吃了几年了已经。如今是1粒玄宁,两粒缬沙坦,就是前阵子确认含致癌物的那个。因为传出消息时,恰逢疫苗的事儿,所以并没有被大肆传播。不过,即便是疫苗,好像也没怎么提赔偿的事儿,或许,最多会安排补种吧。至于我们这种,想来更不会有补偿。如果将来真患癌了,也会是一句轻飘飘的“没有足够证据表明……”就像我也没有足够证据表明,母亲的肺癌,跟当年村南边成天烟尘滚滚的水泥厂,有必然关系。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怎么心里就总是觉得自己吃亏了呢?看来,有些人说的对,我这人心胸不够开阔。就如叶子就总觉得我计较:“每次跟我争,争什么呢?你有理我就不能批评你了?一个大男人,就不能先答应着?”好吧,我觉得也有道理,问题是,我不确定,她是否也准备这么教育天天。

  除了配降压药,还有另一项任务,就是到医院里配点云南白药喷雾剂,缓解腰疼。腰疼的不是我,是叶子,她腰有点酸痛,昨天刚去地段医院拔了火罐。之所以让我去拿药,是因为我可以报销,单位有买这份保险。“这个不好吧。”我说:“你就去药房买好了,用我的医保卡就是了。”但终于还是拧不过她,看她不开心,也就只好说:“我去试试看,人家未必给开的。”好巧不巧的是,伤科那天没有普通门诊,只有专家门诊。推门进去,面对那位看起来跟我同龄的副主任医师,我知道,飙演技的时刻到了。最终,当然,成功了,但我却也并不为此骄傲。这事儿就跟我偷拿别人的凉鞋一样,是有违法嫌疑的。但如果我这么跟叶子说,显然她也听不进去。每次跟她聊起来我当年手握几百万经费,她就觉得我竟然不懂得捞点外快真是蠢不可及:“否则,早买得起房子了。”我小声回道:“也可能早就进去了。”

  好吧,她如今倒也不让我拿什么外快了,毕竟,家里就我一个人赚钱,还是得稳妥点。有些事儿,她知道我做的没错,只是觉得我傻罢了。就如公交车上让座这事儿,岳母就常说:“让什么让?我们带天天出去,他们也不给我们让的。”她说的不全对,有时候,还是有人会让的。早上去医院的公交车上,我就又给一个小女孩让座了,她应该比天天大一点儿,跟奶奶或者外婆一起上车的。一般,能让还是会让,骨子里是个好人,演坏人不像。更何况,世事无常,活一天,尽量就按照自己的心意去活吧。南京东路步行街上,走得好好的行人,一下子就被掉下来的招牌砸死了仨。有些事儿,防不胜防。周末,想着买块猪头肉吃,有大半年没吃了。肉倒是没少吃,叶子烧的鸡肉和牛排都很好,但,终于是不同的。

  天天的教育,已经全部交给了叶子。小家伙进步很大,事实证明,叶子在这方面,就跟在绝大多数方面一样,还是比我强。就如前阵子被天天弄坏的墙壁,也是叶子网购了一种我不认识的材料,修补好了。家里的各种维修养护,都是倚靠叶子在做,她是近乎全能的,可能比小区物业的水平还高。以前为此没少吵架,她的理由是:“谁谁的老公都是如何如何会修。”我的理由是:“这些东西找物业修就好了,一年最多两千,我一个月给你两千够不够?然后我剩下的收入还是那家伙的两倍多吧?”其实也扯不清,最终慢慢谁也不提了。遇到事儿了,我会先征求她的意见:“你来还是我来?”我来的意思,自然就是我去找人来修。通常,她会白我一眼说:“我来,你就甭管了。”因为钱都是全部上交给她的,她不让我管了,我也就乐得轻松。

  步行去单位的路上,看手机新闻,忽然看到一条伤心的消息:“台风丽琵对上海无明显影响……”


河蚌赌徒 2018年8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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