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眼

               大眼

大眼是一个流浪儿，不知是哪里人，也不知道姓什名谁。只因我抱着妞妞散步时，他睁着大眼，伸手逗女儿，嘴里说着“小孩儿，小孩儿”，吓得不会说话的妞妞哇哇大哭。我就叫他大眼。

前有因后有果，每每看到大眼远远地向我们走来，一边用手把妞的头往怀里揽，一边厉声吆喝：离俺妞远点，看你把妞都吓哭了。他会连连摆手“我知道，我知道，不会的，不会的”，围着我们远远转几圈儿，悻悻离开，嘴里还是叨叨着“小孩儿，小孩儿”，自顾自地傻笑，双手插裤兜里，胡乱踢一下脚边的小石子。似乎是被我的怒气推远了。

妞妞天生爱笑，放暑假的我每每抱着妞妞去路上散步兜风乘凉，穿过大街，走向村口。老人小孩儿，只要从我们眼前过，都会引起妞妞甜甜的微笑。大概是大家都喜欢笑脸孩子吧，我也跟着妞妞收获一条街的笑容。远远地，看见大眼又走来，我摆手让他去一边儿，他会嘴里说着“小孩儿，小孩儿”缀行很远，只要他不靠近我们，我是不会再说他的，心里忐忑不安，脚下也似乎生了风，加快了脚步！

大概是几次三番说叨的缘故，看小孩儿的老太太们终于明白了大眼是谁。有人传言说是娘没了爹不管，爹是那种一人吃饱全家不饥的主儿。小孩儿有娘时还好说，没娘了，吃了上顿没下顿，以前也不这么傻，出了一次车祸，腿断了，治好后钢针都没抽去，又没人管了。整天在大街流浪，不一定谁给口吃的。

听这凄惨故事，心里也多了一份同情，乡亲也直说“可惜了！”设想他洗干净了脸，收拾收拾，也是一个眉清目秀的男孩子，瘦瘦的身材，一只脚走路时有异样，个子超过一米七，这年龄，正常的孩子，家人该准备修房盖屋，指不定还会有牵红线的人登门。要么会出现在南方的工厂，附近的工地……这些统统和他无缘。乱蓬蓬的头发上会粘着枯草，半截黑色半截红色的拉链衫，大拉链从没见拉严过，衣服针脚已不明显，凸起的布面上似乎涂了一层黑灰，一块儿一块儿发亮，蓝色的裤子上也是一层油光，脚上的运动鞋不知道多少天没刷了，已分不清灰或是白，独有“”不讲卫生”能概括他，伸出的手灰不拉叽，有一次还拿了一糖块模样的东西，哆哆嗦嗦，似手嘟嘟囔囔“糖，糖，小孩儿，小孩儿”，双眼睁大的样子，并不像傻得一点儿不透气，只是还是有那么一点异常。难道是因为妞妞爱笑吗？经过吓哭的经历，妞妞只要看见他，也直往怀里钻。大眼有时猝不及防来一声“啊一一小孩儿”，也吓过我一跳，因为多了一条原谅他的理由，却也并不计较，心想只要不走近我们，任他嘴里瞎叨叨，底线是不能吓着孩子。

大街小巷传言让看好自己孩子的时候，看小孩儿的人更是相互提醒，谨慎再谨慎，只到人多的地方去，要么不出门。等我抱着妞妞再去散步的时候，也没见大眼再追赶，对于我来说，并没有多大影响，和树上飘走一片树叶没什么两样。

有人传言说挖小孩儿器官的人流窜到农村了，什么和尚装束，什么面包车，什么手术刀，这类消息好比瘟疫蔓延，油越添越多，醋越加越多，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跟电影镜头差不多。说大眼被人拆飞机卖零件了，说者惶恐，听者心寒。我在心里敲小鼓：不会吧？谣言传得一波一波儿的，又没人实证。但是危言耸听，看小孩儿的老太太们有一段时间是大门不敢出，二门不敢迈。

当有人再提起传言的时候，游乡摆游乐玩意儿的生意人插了句话：“有玩玩意儿的人收养了大眼，帮忙看摊儿，干点力气活儿，给口饭吃”。说者随意，听者哦哦赞许。谣言不攻自破。

当春风吹过村口，麦苗返青的时候，我骑着电车走在乡村公路上，初春的风依旧料峭，如毯的麦田总让人心旷神怡，忍不住放慢脚步，左右张望自然的风景。一个站在地头的男子跳入视野，那不是大眼吗？衣服干净整洁，年龄写在长出胡子的脸上，已没有当年的稚气和傻笑，呆呆地凝望麦苗，若有所思，忽视每一个行人，双手放在上衣的斜插兜里，春风轻轻吹过他的发梢。



         
          大眼（倒叙）


当春风吹过村口，麦苗返青的时候，我骑着电车走在乡村公路上，初春的风依旧料峭，如毯的麦田总让人心旷神怡，忍不住放慢脚步，左右张望自然的风景。一个站在地头的男子跳入视野，那不是大眼吗？衣服干净整洁，年龄写在长出胡子的脸上，已没有当年的稚气和傻笑，呆呆地凝望麦苗，若有所思，忽视每一个行人，双手放在上衣的斜插兜里，春风轻轻吹过他的发梢。


大眼是一个流浪儿，不知是哪里人，也不知道姓什名谁。只因我抱着妞妞散步时，他睁着大眼，伸手逗女儿，嘴里说着“小孩儿，小孩儿”，吓得不会说话的妞妞哇哇大哭。我就叫他大眼。

前有因后有果，每每看到大眼远远地向我们走来，一边用手把妞的头往怀里揽，一边厉声吆喝：离俺妞远点，看你把妞都吓哭了。他会连连摆手“我知道，我知道，不会的，不会的”，围着我们远远转几圈儿，悻悻离开，嘴里还是叨叨着“小孩儿，小孩儿”，自顾自地傻笑，双手插裤兜里，胡乱踢一下脚边的小石子。似乎是被我的怒气推远了。

妞妞天生爱笑，放暑假的我每每抱着妞妞去路上散步兜风乘凉，穿过大街，走向村口。老人小孩儿，只要从我们眼前过，都会引起妞妞甜甜的微笑。大概是大家都喜欢笑脸孩子吧，我也跟着妞妞收获一条街的笑容。远远地，看见大眼又走来，我摆手让他去一边儿，他会嘴里说着“小孩儿，小孩儿”缀行很远，只要他不靠近我们，我是不会再说他的，心里忐忑不安，脚下也似乎生了风，加快了脚步！

大概是几次三番说叨的缘故，看小孩儿的老太太们终于明白了大眼是谁。有人传言说是娘没了爹不管，爹是那种一人吃饱全家不饥的主儿。小孩儿有娘时还好说，没娘了，吃了上顿没下顿，以前也不这么傻，出了一次车祸，腿断了，治好后钢针都没抽去，又没人管了。整天在大街流浪，不一定谁给口吃的。

听这凄惨故事，心里也多了一份同情，乡亲也直说“可惜了！”设想他洗干净了脸，收拾收拾，也是一个眉清目秀的男孩子，瘦瘦的身材，一只脚走路时有异样，个子超过一米七，这年龄，正常的孩子，家人该准备修房盖屋，指不定还会有牵红线的人登门。要么会出现在南方的工厂，附近的工地……这些统统和他无缘。乱蓬蓬的头发上会粘着枯草，半截黑色半截红色的拉链衫，大拉链从没见拉严过，衣服针脚已不明显，凸起的布面上似乎涂了一层黑灰，一块儿一块儿发亮，蓝色的裤子上也是一层油光，脚上的运动鞋不知道多少天没刷了，已分不清灰或是白，独有“”不讲卫生”能概括他，伸出的手灰不拉叽，有一次还拿了一糖块模样的东西，哆哆嗦嗦，似手嘟嘟囔囔“糖，糖，小孩儿，小孩儿”，双眼睁大的样子，并不像傻得一点儿不透气，只是还是有那么一点异常。难道是因为妞妞爱笑吗？经过吓哭的经历，妞妞只要看见他，也直往怀里钻。大眼有时猝不及防来一声“啊一一小孩儿”，也吓过我一跳，因为多了一条原谅他的理由，却也并不计较，心想只要不走近我们，任他嘴里瞎叨叨，底线是不能吓着孩子。

大街小巷传言让看好自己孩子的时候，看小孩儿的人更是相互提醒，谨慎再谨慎，只到人多的地方去，要么不出门。等我抱着妞妞再去散步的时候，也没见大眼再追赶，对于我来说，并没有多大影响，和树上飘走一片树叶没什么两样。

有人传言说挖小孩儿器官的人流窜到农村了，什么和尚装束，什么面包车，什么手术刀，这类消息好比瘟疫蔓延，油越添越多，醋越加越多，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跟电影镜头差不多。说大眼被人拆飞机卖零件了，说者惶恐，听者心寒。我在心里敲小鼓：不会吧？谣言传得一波一波儿的，又没人实证。但是危言耸听，看小孩儿的老太太们有一段时间是大门不敢出，二门不敢迈。

后来听说有玩玩意儿的人收养了大眼，帮忙看摊儿，干点力气活儿，给口饭吃。多年没见了，不料，却在春风里看见变了模样的人。